图 腾 醉 (文革演义)第四十二回

第42回  帐篷煤炉抗大风雪  机枪铁蹄屠反革命

1

李向魁决定趁大串联的尾声回老家跑一趟。家在青海省西宁市。

青海的文化大革命也如火如荼。乘着上海“一月革命”夺权的东风,造反派“818革命造反总部”佔领了《青海日报》社大楼,夺了正宗革命者的宣传权,自己办起《新青海日报》。

革命老干部们向来习惯于垄断话语权,对历史对现实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电台报纸都是连锁,只此一家别无分店。舆论宣传是党最重要的法宝,现在让你们夺了报社,那不是天塌下来了吗?连夜开会研究对策,除了鼓动保守派群众对这些反革命大张挞伐之外,急忙从四面八方调军队过来——刚好是毛主席叫军队介入地方文化大革命之机——准备夺回舆论宣传阵地。

李向魁在火车上闲望窗外时,就看到有军队从草原开出来,与火车同一方向,也向西宁前进。天空乌云密布,飘着鹅毛大雪。军车的顶蓬一片白。

火车将近入城的时候,看到军车几乎把西宁市的外围堵塞了。

下车出站已是上午10点钟。大雪纷飞,马路结冰。李向魁脚下抗滑地往家走。就看到街上有工人卡车队游行,车侧挂着“踏平818,镇压反革命!”“青海日报是党的舆论阵地,不容任何人染指!”等标语。是保守派,与黄鹤市的职工联合会一样的,李向魁想。

家门开着,李向魁走进去。一家子发出惊喜的叫声:“怎么没说一声就回来了!”“呀,好好好!回来过元宵节!”“今早我和你爸还说呢,这孩子怎不趁着革命大串联回家来看看两把老骨头!”

“这不回来了吗?”李向魁放下行李说,“先北上广跑一圈,再回家来。咱是有计划的。”

“好!大城市免费旅行一趟,走得远看得广。”爸磕着烟筒灰,说,“我叫你妹也出去串,见见世面。你妈却说太小,不放心。”

“是不要去!”妈说,“女孩子家,才多大?外面乱哄哄的!”

妹妹向迪提到这一节大为不满,嘟噜起小嘴说:“哥,你到处串联时有没见到小学生也在串的?我想一定有的吧,是不?我那回都偷着跑到火车站了,还楞叫妈给捉回来!哥,你什么时候走把我也带出去!有哥带着妈总放心了吧?”

李向魁想起墨润秋讲的,那个火车上发高烧被两男人背下车草垜旁轮奸的女中学生,耸耸肩说:“串联没见有小学生串的。你太小,不出去也好。”

“哼!”向迪愤说,“连你都保守!保守派!”

“大哥呢?”李向魁问。

“人家没你保守,造反去了!”向迪说。

“去守报社去了!”妈说,“如今真不知道啥事,报社也封,还要守!这些懒胚子我看是不想干活,到广场去挤热闹!”

“你大哥没造反。她们女人家搞不清楚。”爸抽着烟筒,笑说。

 “大哥参加红光革命造反团,怎么没造反?”向迪反驳道。又说,“爸,你把我也说成女人家了?”

“我是说你妈。你妈搞不清楚。”爸急忙修正,“但是你也要明白,有造反二字不一定就是造反。818才是造反,与当官的过不去,连报社也佔。红光造反团是假造反,保省市委的。” 爸曾是小学教师,后来调入街道红光五金厂当会计。思想比一般老百姓的水平高出一点点。

“西宁市的文化大革命蛮紧张的嘛!”李向魁说,“我从火车窗外看到军队调动,向西宁开过来。火车入城时也看到尽是军队!是不是因为818想攻占青海日报,哥的那一派红光造反团去守卫;守不大住,军队赶过来帮忙?”

“青海日报已经在818手里!”爸笑说,“你哥红光那一派想帮老革命们夺回报社。一时攻不进去,便在外边远远呆着。你妈说的大哥守报社,就是这么回事。”

这时就听到外边有急促跑过的脚步声,热闹的说话声。李向魁迈出家门,到弄堂口大街边看究竟。向迪也跟出来看。只见又是车队游行,不过这一回不是工人而是解放军,手握钢枪剌刀的军人严整地立在卡车上轰隆隆前进。车侧挂的标语与工人车队的基本一样,“镇压反革命”是有的,只是少了踏平818一语。

看了一会儿,兄妹回到家里坐下,李向魁说:“街上解放军武装游行!看样子真的是形势紧张。吃好饭我去报社前看看。”

“我跟你去,哥!”向迪兴冲冲说。

妈热辣辣地看小女儿一眼,又看儿子。欲言又止。显然不放心,终于说:“最好不要去!两派辟里拍啦打起来,踩死人都有可能的。还有,军队进来了,会不会开枪。开枪时,子弹不认人的!”

“开枪是不可能的!”爸磕着烟灰,笑说,“人民的军队怎么会向人民开枪呢?现在毛主席是叫人民解放军协助左派搞好文化大革命。而两派谁是谁非也还是说不定的事!”

吃过中饭以后,李向魁还是决定去看看。向迪没要求跟着去。但走了一段路,快到日报社广场的时候,却有人从后边扯住衣服。一看,竟是妹妹!

“偷着跑出来了,没跟妈说?”

“说肯定不答应的!”向迪顽皮地一笑。

2

进入广场立即感受到热烘烘的造反气氛。818有广泛的民众基础,世界上毕竟是草民多,不如意者多。因而一声“坚决保卫新生的青海日报!”发出,就有大批民众来到报社广场支援,连同旁边的印刷厂也佔领了。意思是,只要密密麻麻地将报社附近的一切地面佔住,保守派就无法靠近。即使军队开来,你是人民的军队,总不会对人民动粗吧?

然而北风吹雪花飘,天寒地冻的,要将地面佔住并不容易。你愿意离开自己温暖的小窝到广场去挨冻么?不但守白天,还要守黑夜!如果愿意,你一定是个心中有坚定信念的人!

这时的造反者们就有坚定信念。他们相信伟大领袖毛主席是从天而降的救世主,只因有一帮当权派不听毛主席的话,想走资本主义道路,才使我们生活得如此不堪!现在毛主席号召我们造“走资派”的反,我们当然就是要跟这些当官的斗!

于是各式各样心怀不满的,无限忠于毛主席的升斗小民从四面八方聚集到报社广场。搭起许多帐篷,甚至蒙古包,遮风挡雪,日夜守着。还这里那里地生起煤炉,白烟飘飘。炉子和煤块有的是818总部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有的是附近居民送的。居民们还送来饭菜馒头。真正是万众一心,与走资派争雄。造反者们唱歌、演说、呼口号,累了轮流到帐篷蒙古包歇息,冷了到煤炉边向火,饿了烤馒头。已经坚持了九天九夜!

李向魁兄妹进去兜了一圈。突然有人喊李向魁。回头一看,竟是高中时候的同桌孙正安,戴818的红袖章,手里持一只铁筒喇叭,面孔冻得通红,胡子眉毛全积着雪。李向魁走过去,两人抱住、拍肩、豪笑。“什么时候回来的?黄鹤市的文化大革命有劲吧?夺权没有?”正安问。“上午刚到。听说这儿挺紧张,过来看看。黄鹤的形势与西宁差不多。”李向魁答。

正说着,突然就见大批部队从四面八方跑步而来,将广场团团围住。战士们手里的钢枪刺刀发着寒光,面孔发青眼睛发红,队列严整,透着杀气,好像面对的是铁甲钢牙的日本皇军,而非手无寸铁的中国人。李向魁抬头望,又见南面的旧城墙也上了部队,而且架上了机枪!向西望去,宾馆的晒台也有军人,也架上机枪!北面的居民楼房顶也架上机枪!旧城墙上有大标语:“坚决镇压反革命!”

“这是做什么哟,要屠杀?”李向魁朝孙正安问,发觉正安原冻得通红的脸转为发白。

“不会的吧,吓唬人的!”孙正安答,声音却似乎有些发颤。

广场的扎营者们起初也脸色发白声音发颤,但很快镇定下来。人多势众,互相借着胆子,也交流着观点,都认定这是走资派虚张声势吓唬人。人民军队哪能向人民开枪呢?镇压反革命?我们在这儿唱革命歌曲、朗读毛主席语录他们没看见?哪有这样的反革命?我们是响应毛主席的伟大号召,他敢镇压我们就是公开反对毛主席!谁胆敢反对毛主席可是要掉脑袋的!

时间似乎在支持广场群众的观点。是的,军队只是摆个样子压在那里,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两个钟头过去,军队严整的队列开始有些松散,有的战士张嘴打呵欠。

造反者们倒重新激起悲壮的革命情怀,肩并肩手挽手地排成密集队伍,左右晃动着,唱起“抬头望见北斗星,心中想念毛泽东!”“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一个汉子脱去上衣,跑到铜墙铁壁前面,拍着胸脯对军人演讲:“老子怕死就不造反了!来吧,扣动你们的扳机,朝这儿打!”

有的造反者就向军队挨过去,要跟人民子弟兵谈谈。李向魁兄妹和孙正安也走到军阵前。

“解放军同志好!”李向魁举手敬礼,“辛苦了!”

战士们都很年轻,表情木讷。李向魁满脸热情,想与他们说话。问他们哪里人,当兵多少年了。有一个战士答话,但迪迪嘟嘟,一句也听不懂。说的似乎是喜马拉雅山上的土语。就有一个稍年长的兵搭理李向魁,是普通话,说:“这都是新战士,汉话还不大会说!”李向魁就掏出香烟敬过去,又丢一支给孙正安。兵接了香烟。孙正安掏出火机,三个人点上烟抽。

“我见到解放军就感到亲切!”孙正安抽了一大口,吐出,说,“我们家也有人当兵,现驻防黄鹤,9918师的。”

“是吗?那么说起来咱们是一家人!”兵说。却指指正安的袖章,“你参加的是818?你们为什么夺青海日报呢?”

孙正安就讲佔报社的理由,从去年6月3日青海日报发表什么社论说起。最后说,希望解放军理解我们,支持我们。兵说,我们当兵的,只服从上级命令,这个你知道。

小孩子向迪对大人们的谈话不感兴趣,累了,跟李向魁说:“哥,我想回家了。”李向魁说:“你回吧。我再陪陪同学。”于是向迪穿过军人队伍的缝隙,出去了。

这一节让李向魁事后想起来庆幸不已。

3

座落于西郊的青海军区大院,2号楼的一个作战室里,司令员赵永夫叉开双腿仰摊在一把宽大的将军椅上,面朝天花板呼出一大口雪茄烟,两道黑森林似的浓眉拧到一块,浑浊的瞳孔里转着杀气。大办公桌的对面坐着两个军官,总后205部队的政委张晓川和旅长陈郁文。两人小心地望着司令员,等待他作出最后决策。

赵永夫猛然坐起,决断地向两人作了一个砍的手势,说:“杀!按照昨天党政联席会议上定下的方针办!可是,在动手的同时也要作好舆论宣传上的准备。文武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现在我想听听二位对于文的方面有什么高见?”

“就说是对方开的第一枪。我们是自卫反击!”陈郁文说。

张晓川心思更细一些,问陈郁文:“对方有枪吗?”

“有的吧?我想应该是有的。”

“攻进去以后搜!掘地三尺总能搜出一支半支来!”司令员说。

“即使搜不出,难道不能做点手脚?”陈郁文说,“基层民兵不是有一些枪支吗,搬一些出来,就说是搜出来的!”

“事后还要组织参观,办展览,教育广大群众!”赵永夫司令员指示,“至于那些没被子弹打着的,则要关到监狱里去!”

“最好有一两具解放军的尸体,那样更能教育群众!”陈郁文说,“到时候想办法,也许挑两具尸体给穿上军装!”

4

李向魁和孙正安离开军阵,回头向广场内走,聊着。进入蒙古包坐下继续聊,就有人慌张跑来说,桥那边军队硬推过来了!我们的人堵住不让进,双方已经动拳脚!

孙正安急忙出去看。就听见如过年放鞭炮般,响起急骤的枪声,哒哒哒辟啪啪!哒哒哒杀杀杀!人们海浪般往报社大楼那边奔跑逃命,却一排排倒下。没倒下的继续奔,又一排排倒下。军队在后面一边追一边扫射,整个广场变成了人的海浪,血的海浪!

与此同时,南面旧城墙上、西面宾馆晒台上、北面居民楼上的重机枪也开始扫射。子弹冰雹般从天而降!

这个指挥没有计算精确。打前锋的解放军已经冲入广场,你怎么可以从制高点重机枪向广场扫射呢?果然,有三个革命军人被己方革命的子弹打中,倒在血泊之中!这倒使陈郁文同志不用费心去给别的尸体穿上军装了!

“狗日的真开枪——!”孙正安身边一个人骂,了字未出口已经中弹倒下。孙正安和十几个人急忙往蒙古包里边躲,似乎那是钢筋铁皮做的蒙古包子弹打不入。李向魁正要也出去看看,却被涌进来的人们撞倒。既撞倒,就有军人出现,哒哒哒杀杀杀的往蒙古包里扫射!撞倒的李向魁被七八具尸体压住,被血流淹没。血流滚烫腥味呛鼻。

过了一会儿,军人又哒哒哒往蒙古包里扫射一阵,要确保里边没有活着的人。然而打不着李向魁,他被尸体压着。他知道不能动,必须装死。这样装死了二十几分钟,就有军人进来,将尸体往外清理。拖到李向魁了,战士感觉这一具温度不一样,拨拉了一下他的血脸,往外报告说:“班长,这儿还有一个活的!要不要补一枪?”

李向魁吓坏了,竖耳朵等待班长回答。大约过了一万年,才听到说:“活的也拖出来。省一颗子弹吧!”

李向魁却不用拖,血淋淋的立起来,自己走出蒙古包。外面也有活捉了的人,集中到一块等候处置。李向魁被推去与他们呆一道。他立定,往周边看去,只见雪地里横七竖八都是尸体。好些还成堆,二层三层,显然是前面的人倒下了后边奔逃的人想踏过尸体往前逃,也倒下。尸体间散落着各种衣服鞋帽,有的被风刮着滚动。

在离李向魁很近的地方,有一具尸体是扑在煤炉上的。炉子这会儿还冒烟,而压在上面的尸体被烧焦了好大一块。

便有一组人物,有军人也有穿中山服的,在广场转来转去地看,拍照。来到那煤炉尸体旁,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端详了一阵,举手叫一个拿照相机的过来,说:“李记者,这儿拍一张!”转头对身旁一个人,大约是笔杆子,说:“这是被他们自己人烧死的。这人看出了团伙的反革命阴谋,想退出。但造反派是一批无恶不作的魔鬼,将悔悟的派友烧死!就这样写,给相片写个说明。”又转头对拍照的说:“李记者,拍特写!烧焦的部位拍特写!”

报社大楼里边的人,印制厂里边的人,也被捉出来,与广场弹雨中活下来的人一道,集中到边上一块空地。两手均背绑,令跪下。李向魁跪在前排的第六位。第七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怀抱婴儿的母亲。军方多少还是讲人道主义,没绑,也没叫跪,而是让她抱着孩子坐雪地上。

李向魁又饿又乏,跪得吃不消了,将屁股坐到脚后跟上。这样似乎放松些了,便与旁边的女人说话,问:“你生着小孩,怎么也惹事了呢?孩子多大?”

女人看着李向魁脸上脖子上身上到处的血,惊骇加同情,答道:“孩子才三个月。我是印制厂工人,住厂宿舍。没惹事。”

端着枪巡守的军人听到说话声,赶过来喝斥道:“别说话!”见李向魁没跪端正,抬起穿大头皮鞋的脚朝他的腰踢一记,喝道:“跪好!”李向魁抬头,兵又对他的脑袋敲一枪托。李向魁痛得倒下翻滚。兵将他拉起来重新跪好。

又跪得吃不消了。夜幕降临,军人才来叫全体站起来。拿来一綑綑绳子,每十二个人一串,将他们串好。抱孩子的母亲腰上也扎一圈绳子,串在末端。串好,便从报社后门拉出去,沿着湟河边小马路,踏着积雪,嘎吱嘎吱向下游走。河的对岸一挺挺机枪对着他们。李向魁想,会不会是拉到什么挖好的沟边崩了啊?

还好,是解到省公安厅大院,在那里上汽车。开到几个劳改工厂,关入劳改犯工人腾出来的大屋子。

这些死里逃生又备受虐待的囚徒们,相互交谈起来倒是有些兴奋。大体是有这么一些心理内容:一,比起那些死了的人,我们算幸运的!二,捉进来的,又不止我一个人,大家都这样。三,他们居然敢开枪,这是公开反毛主席反党中央的大事件,这事等着瞧吧!

5

李向魁的爸妈妹妹听到开枪镇压、尸体成堆的消息,疯了般跑向广场要进去找李向魁。却被挡住了。广场周边全被封锁,解放军和红光造反团的人联合执勤。两个老人急得要磕下头去。向迪恰恰就看到大哥向迈在执勤的队伍中,持着棍棒与一个解放军在头对着头点烟呢!她跑过去捉住哥哥,拽到爸妈身边。两老人说:“迈儿啊,你弟在里边呢!”哭得呼天抢地。

向迈大惊:“什么?他不是好好地在鸿蒙大学呆着吗?怎么会在里边?回来了?回来就一头扎进去?这么巧?”

向迈将爸妈妹妹从后门带进广场。活着的人刚刚被押走,尸体横七竖八堆着,血腥气弥漫,稀暗的灯光下十分恐怖。在两位老人看去,每一具尸体似乎都是李向魁,又似乎都不是。妈受不了,晕过去。向迈急忙将妈背起,拉着爸和妹回家。安慰说:“还有许多没打着的,听说已经集中关押到省公安厅。你们先不要哭。我这就去公安厅找!”

向迈寻到公安厅,又寻到劳改工厂。直寻到天亮以后才在新生皮毛厂远远地似乎看到弟弟。犯人们正在听训话,一个军官讲得唾沫横飞:你们要幡然悔悟,揭发同伙,等等。还拿出一封家属来信,叫收信人上去念。收信人念得声泪俱下,最后离开信发挥道:“妈妈呀,儿子知道错了呀!我一定好好改造重新做人呀!”

会后,向迈终于在排队撒尿的犯人中找到弟弟。向迈是红光造反团的头领,当即找关系说情,将李向魁领回家。

李向魁回到家以后,却表现得异常冷静。只抱了一下妹妹的肩膀说:“幸亏你早走!”洗了澡换了衣服,对爸妈说:“我明天就回黄鹤!经过这一场屠杀,我更加认识到我们生命的意义便在于造反!”

欲知后事演绎,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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