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腾 醉 (文革演义)第七十二回

第72回  夜闯宾馆据理厮闹  晨入禁地绑架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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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彪觉察到不对劲,调动部队从水陆两面悄悄包围黄鹤市。舰队全速溯江而上,途中撞翻渔船也不停,只发电报叫地方政府救护。野战部队埋伏在城外庄稼地里,喂蚊子和忍受着逼人的闷热。

夜十一点钟,谢符之、王立回到大北湖宾语,吃饭毕准备休息。十一点半,百万红基“公检法”分站东武公安兵团二十四个人乘一辆华沙牌小汽车和四辆吉普车来到宾馆北门,领头的拿出介绍信,说:“我们要见谢符之、王立!”

门警班长接过介绍信看,见是驻东武公安分局军代表,1028师某团政治处主任张某开的。想了一下,进门房去打电话给警卫科长王正英。王正英心急火燎的带领一班士兵就往北门赶。

门警班长打完电话出来,二十四个人问:“怎么样?”

“中央首长的住地恐怕是不好随便进去的!”班长说,“现在又是半夜,首长休息了,要接见也是明天的事。”

“那不行!我们就是要今天晚上接见!”说着往门里走。

守门的士兵急忙拖住。正在那里拖扯,王正英带一个班的士兵赶到。他连劝带阻。二十四个人说:“我们来,就是准备闯祸的!不见也得见!要是天明还不接见,就要来几千人!告诉你们,谢副总理住哪个房子我们都知道,这里面我们熟得很,你不传达,我们就冲!”说着真的往里冲。

王正英指挥士兵拼命挡住。在冲进一百多米的地方对峙下来。

情况紧急,王正英赶紧给军区政委钟旱华打电话报告情况。秘书不想传达,说钟政委睡了。

“事态严重,来头不小。发展下去谁知道会怎样。你不想传达可要负责任咯!我要求钟政委采取必要措施!”王科长说。

秘书这才答应去传达了。但杳无回音。

接着王正英给军区值班军官打电话,要求调别的部队来。建议调9918师,他知道9918观点不像1028那么鲜明,而且与1028平时不对劲。值班军官答应了。

王正英又向中央首长警卫处报告。谢符之知道情况后,叫中央文革工作人员张耿成前往北门劝阻闯入者,同时打电话叫军区司令员陈二道、政委钟旱华来见。

此时,一般人不知道的是,伟大领袖也于一周前来黄鹤市,住在大北湖宾馆百花村二号,离北门不远。警卫首长汪东信得到北门吃紧的消息,急忙带着1438部队的一排士兵,荷枪实弹赶到距北门闯入者200米的地方,隐蔽观察着,做最坏的打算。

                       2

张耿成赶到北门帮助劝说“公检法”二十四个人,说:“谢副总理、王立同志准备明天下午接见你们和其它群众组织的代表——啊,不对,是今天下午,”他抬手看了一下手表,“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就今天下午接见。你们现在先回去!”

“不行!不能等到下午,现在就得见!”

“哪有天没亮就接见人的呀?”张耿成说,“首长连日连夜地忙,回宾馆已经子时,年纪也大了,还能不让首长休息?”

“休什么息!毛主席教导我们:要发扬艰苦奋斗、不怕疲劳和连续作战的作风!我们都没休息,他休什么息!”

“话虽然这么说,但人不是铁打的呀!便是神仙,”差点说便是毛主席,又本能地避开这个敏感词,“神仙也不可能不休息!”

“你是中央文革的工作人员吗?中央文革是干什么吃的,居然想把八十万产业大军打成反革命?把解放军打成保皇派?”

“什么产业大军?”张耿成听不懂。

“就是百万红基呗!”

“我们没说百万红基是反革命呀!”

“你们要给工总这个反革命组织平反,说他们是革命的,那不就等于说百万红基是反革命的?”

“你这个推理不成立。譬如说,张三骂李四是畜生,我说李四不是畜生,并不就意味着说张三是畜生。中央首长的意思,百万红基是革命的,工总也是革命的,大家都是革命群众组织,要停止武斗,实行谅解和大联合。”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们凭什么说工总是革命的?那都是些对社会主义现实不满的家伙,有的是搞阶级报复来的,有的是找油水来的。就如一艘轮船,有特等舱上等舱下等舱。你们革命干部是特等舱。我们是上等舱。工总、二司,这些所谓造反派,都是下等舱乘客,他们想混到上等舱来,甚至想混到你们特等舱去。就是这么回事!”

“那也是可以理解的嘛!譬如说,你要是在下等舱,”

话音未落,一只拳头打过来:“可以理解?我叫你可以理解!”

张耿成面孔着了一下,嘴角冒出血来。他捂着脸,说:“你们这是太野蛮了!不顾后果么?”

“什么后果?告诉你吧,我们今天来就是准备闯祸的!不接见我们就冲!”

说着二十四个人发起新一轮挤撞,要往里进。正在这时,9918师政委张昭建带着一个排的士兵、一个秘书科长和一个侦察参谋赶来了。下车,士兵们手挽手筑成人墙,挡住“公检法”这些人。同时在秘书科长的带领下,齐声朗读毛泽东关于纪律的语录:少数服从多数,下级服从上级,全党服从中央,等等。

“你们还有脸说什么少数服从多数?”公检法的人说。

“这是毛主席说的!”秘书科长说。

“对啊,毛主席说的!你不上街看看,大多数人民群众站在谁的一边?我们是多数,你们必须服从我们!”

“还有下级服从上级呢?”

“你们又不是我们的上级,扯什么扯!你们是9918,这里是1028守卫的地方,没你们的事!你们这是企图武装镇压我们!”二十四人说,同时转头对先前在此的一帮士兵说:“人家不信任你们,另外派部队来了!”

双方扯蛋着,居然扯到了天边发白,是早晨四点了!陈二道被秘书叫醒,打着呵欠来到东13 楼见钦差大臣。进门摊两手说:“就靠你们做工作了,我是无能为力咯!”接着钟旱华也来了。

谢符之怒道:“你们明知毛主席在这里,还这样搞?”

                         3

警卫人员的注意力集中在北门,却不防从西门涌进来大批装束奇特的汉子:上身赤裸,下身短裤,脸戴口罩(大热的天!)手持长矛、大刀、匕首,头戴柳条帽,足登解放鞋。他们是百万红基雄狮突击队的。西门的警卫问都没问就放行了。西门距谢、王的住处东13楼很近。突击队直接往13楼冲。

张耿成已从北门回来,这时和其它工作人员,以及北京红卫兵代表,共十一个人上前阻挡。突击队说:“我们要见谢符之、王立,叫他们出来!”拔出匕首,步步进逼。十一个人看着那寒光闪闪的匕首,脚不由自主往后退,直退到谢、王门口。

谢符之、王立走出来,“我是谢符之!”“我是王立!”

陈二道、钟旱华也出来,立在谢、王的后边。

“你们是哪里的?想干什么?绑架吗?”谢符之威严地说。

百万红基的勇士们这时倒心怯了。尽管处在“主人翁”的阶级地位,但比起革命干部来还是“小的们”。毕竟没见过大官,嗫嚅着说:“我们是百万红基的,有些问题要请教!”

“我们准备下午接见你们的代表。你们这种行为是非常错误的!”

红基们气势汹汹的突进来,这时却中年痴呆似的不知怎样做。只见谢符之返身进屋,穿了军衣出来说:“走,到外面去谈谈!”

红基们跟着他转身往外走,来到屋外湖边一片草坪上。谢符之看了一圈这些人,发现其中还有女的。离他最近的是杂技女明星夏兰花,短衣短打的蓝卡其红基女服包紧着她圆圆的屁股和坚挺的胸部,露着健美的胳膊和大腿,右手持一柄三尖两刃刀,面孔漂亮而板正。黄鹤杂技团进京演出时谢符之接见过,夏兰花又是全国人大代表,认得。谢符之这时就伸出手去,说:“你怎么也来了?”夏兰花将三尖两刃刀换到左手,伸右手握了一下,昂头说:“我就不能来吗?”

谢符之又伸手与周围的男女红基握了握,叫大家坐下。他自己也坐下。红基们绕着他老老实实坐了三四圈,后边又立了两圈人。陈二道不得不也来坐在副总理的旁边。钟旱华则不敢进去,只杂在外圈红基中间探头探脑。

王立也返身穿了军衣出来,要跟人群走过去。张耿成劝阻道:“王立同志,您就不要过去了!刚才他们喊了揪您的口号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王立说,径直往前走,去坐在谢符之和陈二道中间。

谢符之看看周围这些奇怪的人,问道:“你们戴口罩做什么呢?”

突击队员面面相觑,有的就将口罩摘下来,说:“我们怕感冒。”

“怕感冒为什么打赤膊呢?”副总理说,“这身打扮可不怎么样!要学张飞赤膊上阵呀?你们攻打学校的时候就是这样装束的?”

“有时候打赤膊,有时候不。那次包围水院就打赤膊,夜里下雨了,把我们冷得够呛。还是周围居民好,居委会叫每家拿出一件衣服来我们穿。”

另一个武士说:“居民都支持我们的。”

“也有不支持你们的吧?”王立问道。

“不支持我们的都是落后分子,牛鬼蛇神!”

“作过调查统计吗?”王立说,“我看两派都有支持的普通群众,两派都是拥护社会主义,热爱党热爱毛主席的,都是人民内部。人民内部互相打来打去不好。必须停止武斗,双方坐下来谈。”

“你叫二癞子打解放军,又叫工总解散百万红基,有没这回事?”

“没有的事!我怎么会那样说?”

                       4

单靠百万红基显然成不了事。这时,刁德二营长带着八卡车士兵来了。轰隆隆开进大北湖宾馆,跳下车径往13 楼冲。找到王立的房间,却没有他。问服务员,知道在草坪上,便掉头冲向湖边草坪。留下一小队人进王立的房间打砸搜。

湖边草坪正在对话的人们发觉情况有异,都立起来看。只见大批士兵端冲锋枪急步而来。百万红基突击队的人见这阵势也怕了,纷纷躲避,只剩谢符之、王立、陈二道,以及张耿成等十几个人呆若木鸡。钟旱华不知躲哪里去了。士兵冲过来就打人,却把陈二道错认为王立,打翻在地。陈二道挣扎嚎叫。一个股长急忙过来说:“那是我们的陈司令员!你们错了,别打了,别打了!”士兵这才知道大水冲着龙王庙了,急忙将二道扶起来弄到一边去休息。陈二道知道老朋友杨成武代总长住在不远处的15号楼,乘乱提脚便向那里溜。

其余的士兵则转向真正的目标去挥老拳,把两大臣推过来推过去地打。谢符之喊叫:“哎哟!干什么?你们这是武装暴乱!”王立嘴角流血眼冒金星,说:“谁主使你们这样干的?哎哟!哎哟!”

“毛泽东思想主使我们这样干的!我们打你是对你最大的爱护!”拳头又像拳击手那样不停地冲。

躲开的百万红基武士惊魂稍定,明白来者是他们的老朋友,纷纷壮胆回来参加战斗。中央文革工作人员和北京红卫兵代表上去阻挡落向首长的拳头。乱成一团。尹聚平给打翻在地,有人指着她说:“这个女的是个活情报。搞四川产业军就是她提供的情报。现在又跑黄鹤捣鬼来了。不要放过她!”

且说在北门阻挡“公检法”的9918师政委张昭建得知西门被破,大惊,留下秘书科长和一排兵继续守卫北门,他和侦察参谋以及王正英科长急忙往西门跑。两门相距三里路,跑得气喘吁吁。赶到那里时,情况正乱。张昭建扑上去拽开那个正在拳打脚踢尹聚平的士兵,将她拉起来。又冲过去与王科长一道掩护挨打的副总理。左右一看,王立正被几个兵架着往外走。张昭建和侦察参谋急忙跑过去抢,却被众多士兵截住。张昭建自己也被打翻在地,如果有一个裁判来数到十,还站不起来。

王立被架上第一辆军车。张耿成跟过去喊:“王立同志是毛主席派来的人,代表中央来解决黄鹤问题的,你们绑架他要犯大错误!”

绑兵听到此话极为不乐,两人过来卡张耿成的脖子,问:“你是什么人?”

“我是中央文革工作人员!”

“那就更应该打了!”拳头雨点般落在张耿成身上。接着将他膊臂一扭,也绑架走,上了第二辆军车。第三个被绑架的是尹聚平,待遇差一点,上的是百万红基的卡车。车上的人拿了一个百万红基的袖章要给尹聚平戴上,她不肯戴。

王正英四处寻找1028 师的牛师长。终于在厕所找到他。王正英说:“牛师长,你的战士绑架了中央代表,这不好吧?请你去命令他们放开王立同志。那样你才可以脱开干系!”

牛怀垄不说话,一边系裤子一边往外走。他踱着散步走到车队旁边,东看看西看看。车上列满他的兵,刺刀上枪寒光闪闪,车前架着机关枪。他绑着脸对车上说:“不要搞那么凶嘛!搞那么凶做什么?把机关枪收起来!”

接着向百万红基的车队走。红基有认识他的,说:“那是我们的牛师长!真牛!”车上的红基个个眼睛放光,热列鼓掌,竖起大拇指。牛怀垄吃一惊,背过脸走开去,两片手掌在背后摆着说:“嗯!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谢符之没有被绑走,眼睁睁的看着。第一辆车开过,他看到王立被两个兵扭着胳臂按着头,像死刑犯游街示众那般。第二辆车上的张耿成也是。八辆军车后边是百万红基的车,也是八辆。有的红基汉子举拳喊道:“王立被我们揪出来了,我们胜利了!”

副总理看到有一辆车上一道来的女红卫兵尹聚平像一只小鸡那样被两个汉子捉着,心里感到很窝囊。这时钟旱华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立在副总理的旁边。谢符之便问钟旱华:“他们开往哪里去呢?”

“大概是开去军区吧。”钟政委说。

“那么我马上去军区!”谢符之决定。

“你不要去了。我亲自去处理。”钟旱华说。

最后一辆百万红基卡车开过去时,车尾几个人向谢符之挥手,兴高采烈地喊道:“再见,老谢!”

欲知后事演绎,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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