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腾 醉 (文革演义)第七十四回
第74回 牛怀垄辟头骂诸葛 周师长门前挡重兵
1
总理车队开到近军区就开不动了。到处是百万红基的人车。不过景象与六个钟头前谢符之来时看到的有所不同。那时牛气冲天,此时熊气慌乱。总理让秘书下车听听人们交头接耳在说什么。秘书回来报告:王立溜了!
总理一听,即叫车队掉头,不去军区了。同时叫两个工作人员下车去打听情况,随时电话报告。又跟刘饶说:“你负责寻找王立的下落,接来见我!”
总理到别墅住定,令陈二道、钟旱华,以及人武部部长巴翻蜓来见。
且说陈二道自从早晨给牛怀垄的兵误揍一阵,就躲进15号楼杨成武的房间睡了一觉,醒来哼哼唧唧地叫痛,打电话让老婆来慰问。老婆带来了两条消息,第一条是:总理又来黄鹤了。
“总理来了还不是跟王立一样!”陈二道说。
老婆盯着他脸,说:“你这话什么意思,有什么计划?”
陈二道发愣了一下,令“说说第二条消息!”
“第二条消息是:毛主席说,如果陈二道真的搞兵变,我还出得来吗?恐怕是王立做法太凶逼出来的事吧?”
二道一听此话,身上也不痛了,拍一掌蹦起,说:“这就对了!还是主席知我!英明!这回恐怕王立要吃不了兜着走啦!”兴奋得搓掌走圈。忽然停下,盯着老婆狐疑地问:“主席今晨才走,这会儿刚到上海,说什么话你就晓得了?”
老婆狡黠笑笑,说:“这你就别管了!”见老头子还是满腹不通的盯着,不得不再透露点:“宾馆的服务员小刘跟毛主席上飞机了不是?——你不知道!”
“就是那个吊睛白额小妖精,文工团调过来的小刘?”陈二道两粒小眼珠在坑坑洼洼的地形中转了两个来回,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搞什么名堂嘛!哈哈哈!”
“主席说,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吧?如果陈二道搞兵变,我走得出来吗?都是他们搞的,我在那,为什么不和我通气呢?这是原话。”
陈二道兴头上嘴无遮拦,说:“要说王立他们没和主席通气,这也冤了他。谢符之王立每天都到百花二号向主席汇报请示。起初跟周胡子去的,周胡子回北京以后他们也还去汇报,这我知道。现在主席……哈哈哈!”
钟旱华被从王立撕扯现场抬下楼以后,也回家去了。只有人武部巴翻蜓被找到,缩头缩脑的来见总理。总理等得正不耐烦,就大火对巴翻蜓训斥:“前天军区高级干部会议上,你否认人武部操纵成立百万红基雄狮突击队的事。现在我把证据带来了。”公文包里拿出一份黄鹤市人武部指示百万红基从工厂抽调人员脱产进行武斗训练的文件,摔在巴翻蜓面前,“这你否认不了吧?”
巴翻蜓毕竟老革命经验丰富。他脸不变色心不跳,说:“总理,这份文件我见过,经过鉴定是假的,伪造的!我办公室里有一份鉴定报告,要不要我去拿来给您看?”
周恩来气得喘呼呼在巴翻蜓和窗子中间跑过来跑过去,对窗外立了一下,转过身来直指:“好啊,你个巴翻蜓!我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样无耻的!当面撒谎,此地无银三百两!”
巴翻蜓垂手立了一会儿,说:“总理,要是你再没什么指示,那我就走了。” 覥着脸往外走。
陈二道终于被转折找到,来见总理。总理对着陈二道的脸怒视了半分钟才说话:“你个陈大麻子!居然敢搞兵变!”
陈二道有老婆的情报打底,心踏实多了。镇定说:“我要真的搞兵变,主席还走得了吗?”
周恩来噎了一下:这话怎么与主席说的那么近似?他在主席身边有耳目?便转了话:“我问你,我分明交待,18日我的讲话暂时不要传达,要先慢慢做通干部战士的思想工作。你们为什么第二天就传达下去?而且是煽动性的传达!”
“那是老钟和牛怀垄他们的决定。我没有管,没有尽到责任。”
“那么你写一份检讨交上来!现在,我问你,王立在什么地方?”
“听说王立跑了。百万红基正满世界找他。”
“你给我去把王立找回来!”
陈二道两手一摊,隐着一丝快意和无赖,说:“我不知道王立在什么地方!”
“你派人去把王立找回来!”
陈司令现出一付无赖相:“我找不回来。我又不是神仙!”
周恩来拍案而起:“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不要以为有百万红基撑腰。百万红基算得什么?如果把你反对中央决定,威胁毛主席安全,揪走中央文革成员的事情通报全国,八亿人民就要起来反对你们。你看是八亿人民力量大,还是你百万红基力量大!”
陈二道也拍桌子:“周胡子你有什么了不起!我还不知道你?”
2
牛怀垄直奔“专揪王立联合指挥部”,进门就逼到诸葛昂面前喷口水:“你婊子养的做什么吃的?那么多猪猡堵着居然让人给跑了!怪不得二癞子叫你们红鸡。鸡还会下蛋,你们会做什么?!”
诸葛昂连日缺食少眠,忙了一大阵却让王立给跑了,心里正窝火。此刻让牛怀垄辟头盖脸骂,受不了,戗声说:“除了我们鸡,还有你手下的弟兄不是?”
蔡秉臣从军方代表室出来,帮着骂诸葛昂:“谁叫你们下楼吃饭的?一两顿不吃就饿死了?都是他妈的馋痨虫,饿死鬼!废物!”
邢甫走出他的小套间。也是满脸沟坎,颜色铁青。不过还算镇定,说:“是呀,在肚子这个问题上我们熬不过对方。楼梯掌握在他们手里,他们的人可以轮替下楼吃饭,我们的人则只能下不能上。人是铁饭是钢。问题是,我们楼上留人太少。至少应留五十个人是不?诸葛兄弟,这点上你太大意,有欠考虑!”
“我那时不在楼上!”诸葛昂抗辩道,“下来组织攻楼梯,就上不去了。楼上是刁营长指挥的。他自己也下来吃饭了!”
“老刁这个婊子养的!”牛师长听到这儿恨恨地骂道,“回去我崩了他!”立到窗边脸朝外生气。
“你们有没想过,去做几筐馒头往楼上丢?”邢甫问诸葛。
“这倒是个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起来!”诸葛昂自责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头,叹气。随即抬起头来说:“你这位高参也没现场提醒我呀!——真是事后孔明!”
“好啦,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总指挥纪光军说,手里仍然拿着羽毛扇,但没有摇,“重要的是,牛师长,蔡政委,邢老,我们商量吧,下一步怎么办?我看,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能让王立跑出黄鹤。如果跑了,回到北京,中央立即就会以胜利者的姿态开欢迎大会,将这个事定性为反革命暴乱,问题就严重了。弄不好我和你,还有你,你(羽毛扇一个个指过去)一大批人,就会坐牢,杀脑袋都是可能的。那是最坏的结局。”
牛怀垄转过身来说:“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把王立抓住!喂,诸葛昂,你们百万红基要守住全市各个路口、车站、码头、机场,盘查行人,防止王立溜出黄鹤。这方面,你们的公检法分站有经验,他们专门吃这碗饭的。要把力量调配好,一个公检法配五个红基。”
纪光军说:“另一方面,要布置你们的耳目,注意全市各个角落有没可疑的迹象。你们人数众多,哪个地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你们眼睛。”又转向邢甫:“邢老,你在三司不是建立一个情报系统吗?”
“不但三司,其它的组织也建立了。”邢甫说。
“好!现在正是他们发挥作用的时候!”纪光军说,“请布置下去,收集各种迹象,整体分析。我估计,王立溜走以后有三个去向,一是9918师的哪一处营房。”
“这个我已经请示过军区领导,布置我们的部队对9918严密监视,必要的话就攻进去。”牛师长说。
“第二个可能是进入哪一个造反派据点。”纪光军继续说,“只要吃准在哪里,我们就强攻。第三个可能是化装成一个病老头,躲在哪一个造反分子的家里。所以情报系统要调动起来!”
邢甫说:“除了这些,诸葛昂,你们还是要大造声势,武装游行。不论白昼还是黑夜,维持至少二十万人上街呼口号。造成强大声势,使中央不敢轻易发声!”
3
深绿色小汽车沿田间土路颠颠簸簸开了一段才离开军区大院附近的密集包围圈,驶上羊肠小巷,转上小马路,向9918师营房疾驰而去。前排是司机和周师长,后排张昭建、王正英把鼻青脸肿的王立夹在中间。张、王各自拿一把大葵扇摇着,为钦差大臣遮挡。
到了通向营房的叉路口,有百万红基设卡盘查,密密的都是大刀长矛。好几支矛伸过来喝令停车。
“冲过去!”师长下令。
小车鸣笛直冲。红基们纷纷躲开。绿色小汽车一路狂奔进入营房,在6号楼前停下。
“这辆车很可疑,为什么不肯停?”情况终于报告至诸葛昂。诸葛给邢甫打电话,邢甫又报告给牛师长。
9918师营房的西面有一幢正在建筑的1028师的大楼,已经盖到八层。楼顶上有哨兵,居高临下对9918院内看得一清二楚。哨兵注意到一辆绿色汽车旋风般冲进院内,下来几个人钻进6号楼,一个人又返身出来东张西望一阵再进去。事有可疑,报告上司。
牛师长同时得到两方面报告,立即调动他的兵包围9918师的营房。同时又向陈二道报告。二道当即增加两个团归牛怀垄指挥。
4
9918师营区的北面是火狐山。山的那边全是百万红基的天下。东面住着1028师的两个排,近在咫尺。西面是1028师在建的新大楼,楼顶有哨兵。西北面是黄鹤铁路局大楼,“黄鹤人民专揪王立联合指挥部”就设在里边。9918营区内还临时住着工程兵的一个连,他们思想也是站在百万红基一边的。所以,王立至此仍然危在旦夕。张昭建和王正英忐忑不安。勤务兵端来肉包子,王立勉强吃下一个。又给王立喝西瓜汁、涂红药水、包扎纱布,换下撕破的衣服,找来新军服给穿上。
周英年师长出去走了一趟,回来说:“乖乖!所有道路都给红基和1028师堵死了。我们成了被包围的孤岛咯!甚至,连这座楼的门口都立着两个1028的兵!真是岂有此理!”
“那怎么办!”王正英紧张得脸色铁青,“他们会不会开进来搜查?你们有没暗洞将首长藏起来?”
“没有暗洞。”张昭建懊丧地说,“我们只知道对日本人使地道战,没想过对自己人也要使地道战。我看有可能突进来搜查。事不宜迟,赶快转移!”
“往哪儿转移呢?”师长说,“车子肯定是开不过去了。要不我组织火力,掩护突围!”
张昭建走过来走过去,立住说:“不行,火力突围的风险太大!我觉得还是上山好,躲进火狐山密林,再设法转移!”
“也是!”师长说,“我下去把两个1028的兵赶走,然后带兵去大门口布防,与他们搞。你们从后门出去,上山!”
1028师两个兵立在楼下守着。周英年带了几个警卫下楼,凶神恶煞地说:“你们两个立在这儿做什么?这儿是9918的地方,你们什么意思?快出去!”
“我们是执行命令。”两个兵说。
“执行狗屁命令!”警卫们逼过去,“我们能够到你家里去执行命令吗?快走快走!”
两个兵只好往外走。走到营区外,他们的连长说:“你们出来做什么,不是叫你们看着那楼吗?”
“人家师长不让看,说这是9918的地盘。不出来要捅我们了!”
连长汇报给营长。营长直接把他带到牛怀垄的战地指挥车上。牛怀垄正在向几个团长面授机宜。听了报告,判断王立确在里边。这时恰好蔡秉臣带着陈二道的手令来了,写着“兹特许1028师牛怀垄师长带部属进9918师营地参观学习。此令!陈二道,1967年7月20日”牛怀垄便下车,手一挥:“跟我来!”同时叫他后边的武装车队和士兵准备。
牛怀垄带一行人穿过他的部属和百万红基车队,来到9918师门口。碰到周英年带一个连的兵从里边出来在门口布防,子弹上膛刺刀上枪。接着开出来一辆卡车堵死门口,车上架着机枪。
周英年对参谋长附耳低言。参谋长返身进内去了。
两个师长同时出列,向对方走去,面对面立住。
“周师长,别来无恙!”
“鳖来?鳖来做什么?”
“周师长耳朵不好,不是鳖鱼王八来。我是向你问好,别来无恙——分别以来,身体好吗的意思。懂不懂?”
“啊,原来如此!”周英年笑起来,“你大约三国演义看多了,说话文绉绉的。我大老粗一时听不明白,万请见谅!请问今日光临敝处,有何见教哪?”
“不敢,不敢!我们是来向贵师学习的。贵师在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突出政治、坚持四个第一方面走在全军的前头,小子不胜佩服之至。因此今天带小的们特来参观学习。你看,这是陈司令的路条!”把陈二道的手令递过去。
周英年把手令看了,说:“哟,参观学习?参观可以,学习不敢!陈司令叫你们来参观,我们也不敢不叫参观呀。只是,事先未曾通知,得让我们准备一下吧?”回头跟兵说:“传我的命令:各部立即打扫屋子——”
“别别别!”牛怀垄急忙打断,“不用准备!原汁原味最好。准备了再参观就走味了。我们这会儿就进去看!”回头对他的兵招手,喊口令:“第一连,立正!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一连士兵全副武装,齐步走一排排压过来。
“立正!”周英年居然向对方的兵喊口令。那些兵一时也弄不明白是谁喊的,条件反射就立住了。周英年又喊:“向后——转!齐步——走!”那些兵便一二一,一二一走回去了。
牛怀垄瞪眼说:“周师长,你怎么可以对我的弟兄喊口令呢?”
周说:“你的弟兄也是我的弟兄。牛师长,你这真是不够意思,哪有这样参观学习的呀?参观学习也得讲个礼仪程序对不对?你看我的后面也列着人民子弟兵,你们硬逼过来岂不是要火併了?好啦,你等一下!”说着走回他的兵阵。参谋长已在那里等着,低声报告说:张政委、王科长已经扶持着王立同志从后门转移了,平安无事。周英年听此放了心,遂命令架机枪的卡车和门口布防的兵阵撤回去,改成欢迎队列出来。
军人动作也快,不一会儿就见欢迎仪仗队敲皮鼓举小旗出来。还有一幅红布白字标语:“热烈欢迎兄弟部队到来参观指导!”后边是列队欢迎的战士,分立道旁,整齐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欲知后事演绎,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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