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腾 醉 (文革演义)第三十三回

第33回  众笔端共涂两色块  图腾醉试构多彩图

1

墨润秋和李向魁进城闲逛,经过一所中学的门前。校门是中西式结合,水泥仿石雕结构,总体看很别致。但上方的校名不伦不类,非常丑的红油漆两字,非常美的水泥浮雕两字,组成这么一个校名:红卫中学。显然是扫四旧的成果。墨润秋就辨认红油漆下旧字的残迹,觉得第一个应当是“古”。忽然想起那个打听临无地的少年是来自古博中学,那么这就是他的学校咯?不知他现在怎样,不由自主地往校内望去。说也巧,恰好王光华从里边走出来。两人目光相遇,愣了一下,后者欣喜地奔过来叫:“墨大哥,您如何在这里!”墨润秋也喜得拉住手说:“兄弟,你好吗?我路过。太巧啦!”

李向魁微笑着向润秋投去问询的目光。润秋说:“这是我认识不久的小兄弟王光华!”又介绍:“这是我同学李向魁!”李向魁和王光华互相招呼“你好!”

“到学校里坐坐吧,墨大哥,见到你真是在太高兴啦!我正要告诉你,古博中学不一样啦!”

光华兴奋地说着,将二人邀进学校。大门进去,迎面是一堵巨大的影壁,画着毛泽东像。影壁前一条林荫道向两旁弧形伸展,拥抱着一个操场。操场边平台上去,是三座连在一起的楼房。中间的那一座外表比较别致,是学校行政楼。两旁各一座是教学楼,有开放式走廊。三座楼连在一起。

三人沿弧形林荫道走。墨润秋注意到王光华臂上戴着“马克思主义红卫兵”袖章,就问:“你们成立组织啦?”

“是的!”王光华兴奋地说,“你们不知道原来三字兵有多猖狂!我们出身非红五类的同学老师曾一度像砧板上一块肉,任他们爱怎么割就怎么割!最后我们终于组织起来,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当然,这也得益于文化大革命的形势转变,《十六条》!”

客人举眼观赏校园风景。东座教学楼的第四层走廊栏杆上挂着红布白字,写“红衛兵红衛中学总部”,卫字繁体,十六划;西座教学楼的第四层走廊栏杆上也挂着布幅,却是白布红字,写着“马克思主义红卫兵古博中学总部”

李向魁笑道:“看起来好像是两个学校嘛,一个红卫中学,一个古博中学!”

“红卫是他们扫四旧改的,我们不承认!”王光华说。

走着就到了西座教学楼,上到四层,来到“马克思主义红卫兵总部办公室”。推门进去,里边只有司令李茂山。王光华说:“这两位是鸿大朋友。这是我们总部的头!”。

李茂山起立欢迎:“鄙人李茂山,欢迎,欢迎!请坐!”与客人握手。墨、向二位满是恭敬地谢了座。

李茂山端详了李向魁臂上的袖章,说:“你们鸿大也成立加字红卫兵啦?”

“什么加字红卫兵?”李向魁不解。

“只有红卫兵三个字的,是老红卫兵。在红卫兵三个字前面加字的,一般是新成立的红卫兵,造反组织。”王光华解释说。

“啊,原来如此!这表达很好。”李向魁说,“是的,我们鸿大毛泽东思想红卫兵是刚刚成立起来的,是造反的。”

王光华给客人各捧上一杯水。李茂山掏出香烟,一人一支递来。墨润秋说不会吸烟。李向魁接了,与茂山头碰头地点火。

墨润秋说:“你们加字红卫兵应当联合起来。他们三字兵早就成立全市司令部了不是?”

李茂山一口烟还没完全吐出,听到这话急忙说:“是呀!应当联合起来!我们刚刚成立,还没顾得上,今天你倒是提醒了我!”

王光华说:“你们学校毛泽东思想红卫兵的司令是谁?明儿我们找他去!你们二位给引见一下。”

“没问题。”墨润秋说,“明儿你来。第二号头领是我们同班的,跟我是哥们。我们住八舍,他315室。”

聊了一会儿,李向魁起身到窗口边,往下看。发现后面有楼成弧状,与前边这三座楼相交,围成一个半圆空间。李茂山夹着烟卷也立到窗边,往下看,介绍说:“那是后院。主要是住的地方。三字兵猖獗时将曾将这个后院办成劳改所,关押他们所谓的牛鬼蛇神。”

墨润秋也过来往下张望。王光华跟过来,说:“要不要我带你们二位下去参观一番?”

“好主意!”李茂山撺掇道,“你带客人下去,看看三字兵惨无人道的情形!”

李茂山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往上抛了一下接住,笑对客人说:“这是从三字兵手里没收过来的。一切权力归农会!”把钥匙抛给王光华。

王光华带客人下楼,进入行政办公楼底层的门洞。门洞的底端有一扇沉重黑色的木门,关锁着。门上钉着一块木牌,写“牛鬼蛇神劳改所”。王光华掏出钥匙捅开大铁锁,三人进入后院。王光华说:“我们只是释放了被关押的人,劳改所还基本保持原貌。后面这些是宿舍楼,只临街那一面底层的窗户有铁窗棂。其它都是不设防的普通窗子。你们看,现在底层向内的这一面窗子都钉上铁条和木板了。这是三字兵的工程改造,为了适应关人的需要。”

带客人踏上宿舍楼底层的走廊。一个个房间都上着大铁锁,门板上用粉笔写着“牛栏1号”,“牛栏2号”,直至“牛栏8号”。窗子除了铁条木板钉死,还糊着报纸。墨润秋试图找缝隙往里瞧,黑洞洞什么也看不见。王光华随手打开一个房间,说:“人就关在这种地方!”

三人进去,感觉黑洞洞的。原来临街的那一面窗子不但糊了报纸,而且加墨涂黑。霉臭味和尿骚味幽幽袭来,屋角放着一只马桶。地上零乱堆着一些芦席和塑料布。李向魁指问:“那些是给人睡的吗?没有床?”王光华说:“哪有床!就睡在芦席上。芦席是学校的公物。破塑料布大约是家属送来的,释放的时候不要了或是忘记拿了。”

他们退出来,沿廊走过去,就到了东头两个房间。只见门板上用粉笔分别写着“严管室”、“审讯室”字样。光华打开审讯室的锁,进去拉亮电灯,客人跟入。墙上一行大字闯入墨润秋的眼帘,写的是“红色恐怖万岁!”字形丑陋狰狞。墨润秋觉得颜色很可疑,就凑上前去仔细研究。忽然叫了一声:“是不是血写的啊?”

王光华答:“是血写的!是高二(3)班林理夫的血!他被怀疑写反动标语。你看,仅仅怀疑,就被关进来如此折磨毒打!什么世道!林理夫被打成植物人,现在躺在家里,什么都不知道。他的父母哭天抹泪,家里又穷,真惨!”

“听说北京三字兵还打死人呢!”墨润秋神色沉重地说,“光是北京六中劳改所就打死了一个学生和一个看门的老头!北师院附中的红卫兵打死了他们的女校长!”

“打成植物人比打死更坏!真是令人发指!”李向魁愤慨地说。

李向魁又将目光移向墙面其它地方,在一角发现了些星星点点的东西。问道:“老墨你过来看,这些小点子是不是血迹?”墨润秋贴近看了看,肯定地说:“是的!是血迹!是喷溅过来的小血点!”

墨润秋发现墙上贴着两幅毛主席语录。一幅:“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另一幅:“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扫帚不到,灰尘不会自己跑掉。”其中一幅语录的纸角也溅有血迹。另一幅则有一个模糊的血手印。他说:“你们看,这两幅毛主席语录也是血迹斑斑!”

墨润秋继续观察墙上和标语上这些血点子,发现它们有的像逗号,有的像感叹号。就是没有句号,也没有问号。那些逗号仿佛在描述一次次拷打,那些感叹号则似乎代表了受刑者的悲号哭叫。忽然他生出一个念头,想:“要是将这个劳改所办成一个展览怎么样?”

李向魁对着墙角一堆杂物反复察看。这堆杂物有棍子、绳索、鞭子,也有布袋、玻璃瓶,甚至袜子、破布,垃圾一般堆在那里。接着他又看见一只煤炉和一些煤块、煤渣。便问道:“怎么这儿还有煤炉?又不是冬天需要烤火!”

王光华说:“嗨!他们使用了种种刑罚。其中有一项叫‘水深火热’,煤炉就是用来烤人和用来烧开水烫人的!煤渣则是用来罚跪的。奇形怪状什么都有。你们看,这儿还有几双破袜子,猜猜干什么用?”

李向魁困惑地摇头:“猜不出。”

“塞嘴巴!”光华给出答案,“用臭袜子塞人的嘴巴!”

“居然有这种事,亏这些畜生想得出!”两客人摇头惊叹。

参观完出来,王光华说:“二位,顺便去我家弯一下吧。离这儿不远。”

墨、向二人跟随王光华走。到王家,上楼到光华的房间。主人让座,上茶。墨润秋喝着茶,一边观看房间各处。看到木架子底下有只大铁罐子,商标印着强力不干胶五个字。就问:“买这么多胶做什么用的?”

“不是买。我爸他们厂有时会给职工发些剩余产品。”

“你爸厂里是专门生产这个的?”

“不光这个。各种胶都生产。还有各种衍生产品,例如把这种胶涂在纸板上,就成了粘鼠板。”

“真能粘住老鼠吗?”

“能!粘力非常强。他们一位同事不小心滑倒在上面,要是没其它人帮忙,根本无法挣脱!”

2

晚饭后墨润秋独自在寝室里闲坐。郭方雨推门进来,说:“忙得不亦乐乎,还没跟你唠嗑唠嗑。你好吗,这些日子怎样过的?”

“还好。北京串联了一趟。你们在农场倒是悠闲,没受苦吧?”

“不算受苦。那地方满眼绿色,空气好。干点活,出出汗,也很舒服。也可算一种清静。但我不要清静。只牛理会欣赏那种清静。牛理知道吗?”

“就是那个以天谴论出名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

“是的,就是他。在农场喂猪。很想得开。我拜访了他。”

“怎么样,他现在是怎么想的?”

“嗨,还真是有点意思!”郭方雨笑说,“你要是也在场就好了,近距离地研究一下这个人!中国的老夫子们常有这个特点:轻易就叨住一个什么真理,往往叨得还很牢,挨棍子也掉不下来。另一个特点是:能以阿Q精神和口腹之欲来自我解脱。”

墨润秋感受丰富地笑,热切地望着归来的学友,说:“去农场其实很有收获!”

“牛理的子女也让我有所思辨。他们与右派父亲的界限划得非常彻底非常坚决。这从公家的角度看是正确的,但从人伦的角度看又有伤天理。难道我们的革命不能兼顾公理和人伦么?”

“公理是阶级斗争,人伦则是资产阶级的温情主义,两者是不能兼容的。根据毛泽东思想,世界上除了阶级和阶级斗争,别的都谈不到。你要在这个社会生活,就得以阶级斗争为纲。子女与父亲划清界限也是为了生存,或者你说的口腹之欲。虽然做得过分,但那也是环境昭示的结果。”

郭方雨:“我觉得革命应当鼓励人性向善的方向发展。像牛理子女这种现象在我们社会非常普遍,正说明某些原则可能是在鼓励人性向恶的方向发展!”

墨润秋:“革命不但应当鼓励人性向善,而且应当鼓励向真向美。也就是说,应当鼓励人们说真话,敢于独立思考。可是实际情况恰恰相反,是在鼓励人们言不由衷,鼓励说假话。所以,革命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该牛理这样的理论家去探讨的问题,我们就不要操心了。”

郭方雨沉闷下来,没说话。墨润秋转了话题,说:“怎么样,现在加入你们组织的人为数不少了吧?有没想到与别校的造反派组织联合?”

“我们正在筹划这个事,准备出动去各高等学校了解和联络。”

“不要只联合高等学校吧,中学的也要联进来。古博中学你知道吧,最近造反派学生成立了马克思主义红卫兵。他们有一个头领我认识,今天碰到了,带我和李向魁进他们学校参观了一下。明天他会来找你们谈联合的事。”

“那太好了!是的,中学也要联进来!”郭方雨说,又关切地看墨润秋,“可是老弟,我听李茂山说你没答应加入他们的战斗队,为什么?那么直接到总部来当头领吧,好不好?”

“我不想参加任何组织。但我会支持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

郭方雨困惑地看看墨润秋,想了一下,说:“夫有非常之人方有非常之事,有时我很难理解你。那么好吧,就聘你当个幕后军师,给我们出出主意。我觉得你是个有智慧的人,难得的人才。”

“幕后军师?听起来有些吓人,不要将来抓幕后黑手啊!你在组织里尽量不要提到我,我只是作为你的私人朋友有时提点建议。”

“看样子你有顾虑。对这场文化大革命,我想听听你的评估。目前形势是怎么看的?”

墨润秋跏趺坐,闭目合十,竟像一个入定的老和尚,一会儿嗡嗡念起词儿来。

“你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呀!说的什么,老弟?”郭方雨惊愕地睁大眼睛,突然间好像不认识这位朝夕相处的同学。

“这场运动的发展,可能会一次次地出人意料,吉凶难卜。”润秋睁开眼睛,说,“所以我想与它保持一定的距离,不参加任何组织。然而我又看到它于世有利的一面,适当时机为它推波助澜也未尝不可。我和你是两肋插刀的哥们,有什么用得着我处我会尽力!”

郭方雨终于释然,说:“行,就这样定了。实际上你已经帮了我们的忙。”

                         3

经过一番奔走联络,黄鹤市大中学校的造反派红卫兵终于联合起来,成立了毛泽东思想红卫兵黄鹤地区造反司令部。在南体育场举行成立大会。

司令部设在黄鹤师范学院。杨任重当司令。他的党员身份帮了很大的忙,造反派中党员绝无仅有,谁也无法与争。

只有中部工学院的造反派红卫兵没参加联合。他们也有一个党员,在由谁当司令,以及在常委会中占几个席位,这些问题上谈不拢,决定另立山头,叫“中工井冈山造反兵团”。杨任重说那么我当副司令好了,大家还是拉一起吧。对方还是不买账。

杨任重随后对方雨说:“我忙不过来,鸿大总部你来当部首吧!”

郭方雨说:“我可以代理一下。但最好听听全体成员的意见,举行一次民主选举。”

“这话对!”杨任重很赞成,“我们为什么造反?可以说也是为了争取民主改革嘛!民主先从我们总部开始!”

鸿大毛泽东思想红卫兵召开了一次全体大会。杨任重讲话说:我到司令部去了,想叫郭方雨来当鸿大部首。但方雨同志很谦虚,而且有民主思想。在他的建议下,我们今天召开全体会议进行投票。现在,由原有几位头领各自发表一番竞选演说。不是头领的也可以上来发表讲话,报名竞选。然后大家进行投票,选举出我们总部的新部首!同时,我们将根据票数的多少来确定常委名单。报名竞选的普通成员,如果得票多,我们也可以擢拔他进领导班子。

这番讲话为郭方雨大大的拉了一票,投票的结果方雨胜出,正式当了毛泽东思想红卫兵鸿蒙大学总部部首。

蒙曼也上台竞选了!

是跑过去凌空一个筋斗翻上台的。这个漂亮的武术动作使全场愣怔了五秒钟才回过神来,爆发出暴风雨般的掌声。

有人喊:“好!我们需要一个女头领!我投你的票!”

另一个人说:“是五岳剑派传下来的女弟子吧?刚才看你筋斗上台的动作身轻似燕,是不是练过轻功的啊?再翻一个好不好?”

蒙曼又翻筋斗,而且是连翻两个!台下再次响起暴风雨般的掌声喝彩声。

“谢谢大家的掌声!”蒙曼风姿绰约地四面挥手致意。圆滚滚的屁股,长长的美腿,饱满坚挺的胸脯,那么一转,简直就是一台选票吸收机。她作了一番自我介绍,然后说:“我希望兄弟们姐妹们投我的票,我将用实际行动证明你们的票没有投错!”又仪态万方地转了一圈。

结果蒙曼得票几乎赶上郭方雨。杨任重当即宣布她为副部首。

4

从此黄鹤市就有两个红卫兵司令部。市民把成立在先的红卫兵黄鹤地区司令部叫做一司,成立在后的毛泽东思想红卫兵黄鹤地区造反司令部叫二司。把一司的人叫老红卫兵,有时又叫三字兵;把二司红卫兵叫八字兵,或老二,敌对的人则叫他们二癞子、二痞子。

文化大革命中的分派就是这个时期开始的。在这之前,各单位各学校只有保守派红卫兵组织,造反派还并没有形成。最多就是个别不买账的小爬虫在那里发不协调的声音,称不上派。

把握这个时间分界非常重要。三十多年来写文革的篇章汗牛充栋,共同绘制出这么一幅文革画卷:它由两大色块构成,一块是由造反派体现的深黑色,一块是由无辜无奈的干部和普通人体现的粉红色。原本应当出现在画卷中的第三种重要色块——保守派,则不见了。作文者混淆时空,张冠李戴。文化大革命初期,即横扫期,还并没有造反派。在工作组领导下手打脚踢横扫的,正是组成保守派的那些人。可是作文者一提起横扫,就老是造反派,造反派的。这就像将辛亥革命、推翻满清说成是共产党干的事一样。到了第四时期,即工宣队期,造反派组织已经消亡,人已经靠边,在挨整。在工宣队领导下积极行动的,正是败而复胜的保守派人。然而作文者一提到这个时期的“清理阶级队伍”事件,“一打三反”事件,也都是造反派,造反派的。这就像将“大跃进”说成是国民党的政绩一样。作文者将保守派这个威武雄壮的派别一笔勾销,似乎保守派从来没存在过,或者虽然存在过也是无辜无奈地站在一旁。在众多笔端的共同绘制下,文化大革命变成了造反派的独角戏!

既然只有一派,大规模武斗又是怎么回事呢?作文者们解释说:那是因为造反派分裂成甲乙两派,互相莫明其妙地打了起来!

如此写文革者,有的是不明情况。例如移民美国写《在上海的生与死》的女人郑念,她只蜗居在家里,对外边的事情不很清楚,所以将凡是上门与她过不去的人,统统称为造反派。

有的是为了叙写方便。大多作者都属这一类,泛泛而谈,不耐烦深入。或如老花眼看物件,模糊一片。在《收获》上专栏连载后来又结集出版的《亲历历史》,作者虽多是名家,也陷此窠臼,尽管观察和思考本该是他们的份内专长。名作家白桦在他的自述中也有“文革开始的时候造反派抄我家”等语。

最近有一个叫岳南的作家写了一本大书叫《南渡北归》。那么多老夫子,各人的来龙去脉,不同的选择,不同的结局,那么漫长的历史过程,时间地点注释,那么详尽。不难想象花了多少深入的考证功夫。然而,此书有一个硬伤,就是关于文革造反派的账完全失实!老夫子们遭到的冲击不是造反派干的。那些事发生的时候造反派组织还没有诞生呢,或者已经靠边站呢。文革初期批斗“反动学术权威”的时候,以及后期“清理阶级队伍”的时候,思想最积极行动最坚决的正是组成保守派的那些人。将所有事情泛泛地归给造反派,是严重错误的。岳先生既然能对学术大师群体那么长的人生历程进行考证,为什么对离他不远的文革就不能稍为考察一下呢?

我们有责任留给后人真实的文革图画。为此,就须要还原派的轮廓线,将深红色的保守派添加进去。本书写作的目的之一,正是试图勾勒出一幅多色调的立体的文革画卷。

要了解和研究文化大革命,非得弄清派脉络不可。而要弄清派脉络,主要得抓住几点:第一,从构成成份上说,保守派多是党团员以及革命积积分子。第二,从斗争矛头所向来说,保守派是对社会,向下。造反派是对党内,向上。两派要紧的分歧点是在对待“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的态度上。第三,从思想上说,保守派是专制主义信徒,造反派则是一批骨子里的自由主义分子。

欲知后事演绎,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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