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腾 醉 (文革演义)第五十七回

第57回  化学家参观新堡垒  三司兵搜捕白慕红

                         1

墨润秋和白慕红由郭方雨引着,参观了二司的防御工事。方雨在大世界的巡检职务被替换,回鸿大二司总部坐镇。

地物大楼座落于山坳之中。马蹄山座东朝西三面把它拥住,只在西边留了出口。这是一座石灰岩山体,喀斯特地貌。主峰相对高度89.70米。二司把山口筑厚墙封堵起来了,几乎与长城一样厚。两头砌碉堡。山上原有三个不知何年留下的碉堡,也翻修了。山势陡峭,林木蔚然。这样一来,二司就利用绝妙地形将自己搞成一个易守难攻的城堡。外围山脚还拉上铁丝网。

走到一棵大树旁,郭方雨指着陡坎下一处青草茂密的地方,悄声对墨润秋说:“那是一条暗道的入口,可通大楼的地下室。这是我们最近发现的。看样子地下还有东西,我们有一个小组正在探索。也许还要开挖地下工事!”

大楼四周摆了巨石阵。前后楼门砌了厚墙封堵,只留一扇双重铁门。楼梯用钢筋混凝土阻断,只留井口。各层都堆了许多砖头石块。还有几桶硫酸。

楼第四层建了一个发电间。五楼多个教室建了大容量储水池,水管连通。一个教室被改造成了厨房,有锅炉煤块之属。

“这是汲取水运学院教训。”郭方雨介绍说,“百万红鸡攻不上楼,就断电断水。没电还可以忍受,没水就支撑不住了!昨天,水院据点楼顶上,数十人手握毛主席红宝书,口喊毛主席万岁,从楼顶一个一个跳下,场面极其悲壮!”

白慕红听得惊叫:“啊?啊!哇!”墨润秋也嘘唏不已。

他们上了楼顶。墨润秋走到边沿往下看,就见到一个深不可测的,迷幻恐怖的世界。想象着水院毛思红卫兵一个个往下跳的情形,不禁仰天长叹。

“哟,菜园子!你们还种菜?”听到白慕红惊喜的叫声,墨润秋回过身来。楼顶已经变成一个菜园子。绿油油的蔬菜和白慕红容光焕发的脸相映生辉,使他的心里也变成一座乐园。

“是的!”郭方雨豪情满怀地说,“粮食咸菜我们储备了不少。但是围困日子一长,没有新鲜蔬菜吃也是个问题。所以我想到这个办法!怎么样,白老师,等会儿采一把新鲜蔬菜回去下锅如何?”

“好的呀!”白慕红高兴地说。

白慕红是前天由总部派车,墨润秋和蒙曼去中鼎工学院接回来的。那是学校最高级别的小轿车了。连司机都对白慕红毕恭毕敬,扶着车门肃立恭候。这位原以为从此沦为人渣只好一死了之的牛鬼蛇神没想到命运会有这样的转折,情不自禁地悄悄握住墨润秋的手,将无限的感激和喜悦从手心传达给他。她和润秋坐后排座,前面是司机和蒙曼。蒙曼腰间别着匕首和手枪。

    曾为牛鬼欲轻生,回首蓦然攻大营。

    部首豪车高规格,毕恭毕敬相送迎!

白慕红看着青翠欲滴的菜园连声赞叹,“这很好!想得周到!这么多泥巴运上六楼也是个工程。还有发电机,那么大的家伙怎么搬上来的?”

“人多力量大,众志成城呗!”

 “还有医疗卫生方面的设备和人员我相信你们也都准备了?”白慕红说,开始动手摘菜。摘了一只蕃茄和两只辣椒。

“那是的。医务所几乎一半都被我们搬过来了!”方雨说,“剪一把韭菜吧。你看,挺嫩的!”

“好的呀!我喜欢吃韭菜。可是没有剪刀。”

郭方雨带着匕首,于是割了一把韭菜。

“武器方面呢?”墨润秋问,三人下到五楼。

“我带你们参观一下!”郭方雨说着开门进入一个房间,里边摆了许多步枪、机关枪、手榴弹。还有一段像毛竹那样粗的铁家伙,墨润秋歪头端详了半天,问这是什么?

“肩扛炮!中鼎基地新产品。”郭方雨笑说,“土炮弹只能打出百把米远。破坏力不大,但如果打到穿山甲的话,也会使它趴下。”

“穿山甲?”白慕红听不懂。

“就是百万红鸡专门用来攻楼的装甲车,他们自己叫穿山甲。”

墨润秋沉思说:“百万红基现在还没升级到热兵器,可能有他们的考虑。如果升级,他们的东西厉害。我想,如果对方保持在冷兵器的水平上,你们还是不要先用热兵器吧!”

“是的,司令部开会时讨论过这个问题。多数头领的意见与你的一样。但如果我们最后被逼到与水院一样走投无路,与其跳楼不如决一死战吧。那种情况下我们什么武器都会用上!”

“昨天我带来的两个纸箱呢?”白慕红问。

方雨进里边小套间,把那包装得很好的一长一方两个纸箱取出来。白慕红亲手拆开,就见里边躺着六只不同颜色的玻璃手雷和十多只玻璃弹,以及发射器。郭方雨和墨润秋眼睛睁得像聚光灯。

白慕红轻轻拈起一只讲解说:“除了前次送来的东西,我们又研制出另一种液体。这是玻璃外壳。里边装着的,中间这一部分是化学舱,三格间,每一格装一种液体。当化学舱被打破时,三种液体就会混合发生反应,瞬间吸收掉小范围内的氧气,使身在其中的人短时间窒息,醒来后则陷入神经错乱状态,大哭、大笑或发出猫叫声。这种就是猫叫的。”

“猫叫声?”墨润秋和郭方雨笑起来。

“是的。吸入这种气体的人喉咙会变窄骚痒,不由自主发出猫叫声。有一种病:猫叫综合症。听说过没有?那是一种罕见的疾病,全世界迄今也就发现两百例。患者时常会在半夜发出一种猫叫似的怪声。普通人吸入我们研制的这种气体,也会像猫一样的叫起来。”

“有没有狗叫综合症?”郭方雨笑问道。

“那倒还没听说。”白慕红笑答,继续介绍她的手雷,“这种外壳为红色玻璃的,就是使对方猫叫的。蓝色玻璃的,是大哭的。透明的,是大笑的。你们可以根据需要使用。你们看,这化学舱的上方和下方分别装着两块铁饼,作用是提供使化学舱同时破碎的动量,确保投出去就发挥作用。”

他们走出,来到总部坐下。白慕红说:“化学手雷和发射器及玻璃弹在加紧生产之中。中鼎那些人,还有二司选派的工人、学生,简直不要命,日夜加班。快了,陆续可以大批装备你们的武器库。”

郭方雨倒水,问墨润秋:“白老师的化学武器算冷兵器还是热兵器?”

“应该算热兵器吧,我想。”润秋说,“但这种武器没有杀伤力,只是干扰对方的状态,属于防御性武器,在守楼中是可以用的,不必等到红基升级。”

郭方雨感激地说:“白老师这一次立大功了!在水院,白汽弹已经使百万红基大出洋相。只可惜当时数量还不够。在今后各造反派据点的防守中,白汽弹必将发挥更加可观的作用。”

郭方雨喝了一口水,望望墨润秋,又望望白慕红。他已经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端肃地考虑了一下,说:“下一步怎么办?我看白老师暂时回广州家去比较好。在研制武器的过程中,尽管我们采取了种种保密措施,还是不能保证消息不泄漏。一旦泄漏出去,白老师就会成为对方的打击目标。本来地位就不利,加上这个事就危如累卵了。无文大的形势今后会怎样发展,还是说不定的事。况且,接下来白老师还有重要的私人任务,需要好好保养!”

白慕红看看墨润秋。润秋歉意地说:“我什么都告诉他了。没关系,我与方雨是铁哥们。况且我们今后也确实需要郭兄的帮助。”

“恭喜你们!”郭方雨说,探身握了两人的手,“一定要好好保护,生下来!没有什么比这个事更有意义的了!我会叫医务方面找借口给白老师开长病假,”他转头向墨润秋,“你是不是亲自送白老师回广州?”

墨润秋瞧了白慕红。慕红眼睛发亮,说:“你送我!说定了!”

“有墨兄护送最为妥当!”郭方雨说。又望望润秋的脸,似乎不好意思,说:“不过,送到以后,我就等你回来。弟兄们需要你!”

“行!”墨润秋看看白慕红,答应道。

2

当他们如此这般在二司总部交谈的时候,李红遇张庆余宋健却如此那般在三司总部交谈。谈的也是一个有关白慕红的问题。宋健说:“你们记得化学系那个写反动日记的白慕红和医务所那个攻击无产阶级专政的反革命分子李红英吗?昨天我看到她们俩在青草坡打羽毛球,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我忽然想,这些牛鬼蛇神怎么都没人管了啊?”

张庆余在那次车祸中看起来皮破血流,实际还好,在医院包扎处理了一下,第三天就出来了。他轻伤不下火线,从早到晚仍然钉在三司总部。这时听到宋健说话,才想起无产阶级专政最重要的一项日常事务,数月来竟没人去做。这是一个严重错误。人民内部只顾打来打去,把人民的敌人给忘记了!

李红遇说:“这事最初是文革会管的。工作组一走,文革会陷于瘫痪。后来群众组织林立,各自夺些权力,唯独这个管理牛鬼蛇神的权力没人去夺。于是在这方面出现了权力真空,这些人渣倒自在了起来。”

“不能让他们自在!”庆余斩钉截铁地说,“这个权力二司不要,我们要!我们在与暗里的敌人斗争的同时,不能把明里的敌人忘记了。要把他们重新管起来!”

于是当晚的三司鸿蒙总部常务会议上,决定成立“鸿蒙大学牛鬼蛇神专管组”,由宋健和林博源负责。当下确定了管和被管的名单。会后林博源和宋健又商量了一些细节。第二天两人带着七八个男女按图索骥去通知牛鬼蛇神们到作为牛棚的某楼某号集中。

然而找不到白慕红。问同楼一位女教师赵兰花,这位柿饼脸矮个子的俄文讲师撇了撇嘴说:“哟,她呀?神气着呢!好长时间没见着她了,前天忽然从一辆高级轿车走下来,贴身跟着二司那个母夜叉,保镖一般!”

宋健和林博源不相信竟有此事,去向张庆余李红遇汇报。庆余脸色铁青说:“你们不相信是因为你们脑子里缺少阶级斗争这根弦!”立即和李红遇说:“找到白慕红,拷问审讯!”

几个人一道去问赵兰花。她的情报也就那么些。问同楼其他女人,也说好些时间没见白慕红了。这证实了赵兰花的部分说法。但轿车蒙曼什么的,只有赵兰花看到,一时也拿不准。回到总部,庆余仍然脸色铁青,说:“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白慕红是研究化学的,说不定有成果,二司利用她了。”他眼睛里突然闪出恍然大悟的凶光,“二司在利用牛鬼蛇神!他们在搞统一战线!”

几个人都觉得问题严重,令林博源组织一批遵义红卫女兵,四出寻找白慕红。李红遇带一个武装行动支队,随时待命。

二司的情报系统厉害。三司的举动迅即为二司总部所知晓。郭方雨大惊,说:“这个工作我们没先抓过来是个错误,现在倒让他们占先了!那么,别的牛鬼蛇神他们要管就管去吧,白慕红可不能落入老三之手!”下令进入紧急状态。孙召达召集铁血团待命。蒙曼带上手枪、匕首,和手下七八个毛思红卫女兵四出寻找白慕红。寻了半天,无果。

还是向逵提供线索,早上润秋跟他提起过要进城去。向逵猜白慕红有可能与墨润秋在一起。于是蒙曼指派下属四个人暗中守卫在女教宿舍附近,她本人则带两个手下跟着向逵,开一辆吉普车进城。下车,分头在市内各主要大街串走,东张西望。终于在河边老榕树下那家回民饺子店找到蛛丝马迹。

墨润秋白慕红今天的确在那家饺子店吃过。老板娘见到墨润秋今天带的是另一个女郎,心里就在猜测着故事。

向逵想起墨润秋曾道及那家饺子店,就寻来看看,打听:“大妈,我在寻一个人,想问您今天他有没来这儿吃过饺子。那人高高大大的,白白净净的,”他双手比划着,“头发黑亮厚密的,浓眉大眼,高直鼻梁,眉梢有一颗美人痣。他以前常来您这儿吃饺子。”

回民大妈笑起来:“美人痣是长在女人脸上的,怎么长到男人脸上去了呢?我告诉你,那不叫美人痣,叫智慧痣。有这种痣的人聪明。那人的确非常英俊。你一说我就知道!”

“他今天来过吗?今天你看见过他吗?”向逵急切地问。

大妈疑惑地望着向逵的脸说:“你衣袋里好像是揣着刀子的,对不对?你打听他做啥?小伙子啊,为了女人动刀子的事我见过,那可不好!”

向逵跌脚道:“哎呀!您老人家说的什么哟!他是我的朋友,我有急事找他!不是女人的事!”

回民大妈审慎地重新看了一阵向逵的脸,才说:“他和一位女郎今天的确来吃过饺子。以前是常和另一位女郎来的,今天又是一位!走了不大一会儿。我仿佛听到他们说,要去看电影。”

向逵急忙出来。街口刚好碰到蒙曼,跟她说了线索。他们向路人打听附近有什么电影院。找到了解放电影院,在门口又碰到了蒙曼手下的女兵娜莉,她正在剪票口那里观察人群。娜莉说,她刚才看见两个“三司的婊子”也在游荡,很可能也是在寻找白慕红。向逵蒙曼一听,更加紧张了。这时就见墨、白出现在售票口,正掏钱购票呢。向逵一步抢上去拦腰抱住润秋叫道:“张大哥,你如何在这里!”不由分说,将两人扯离电影院。蒙曼及娜莉紧紧护卫。五人穿街过巷找到停车处,上车。向逵才说:“墨兄,你好大胆!若不是老汉撞见时,岂不叫做公的拿了?”墨润秋听到这,已经有些明白事情的发展。他沉着地问道:“是不是有关白老师的事?”

蒙曼接上去答道:“是的!三司忽然成立个管牛队,要把牛鬼蛇神重新集中看管。他们找不到白老师,又有人说,好些日子没见她了,神气着呢,被二司敬若神明。三司总部觉得此事非同寻常,要捉住白老师拷问审讯!”

墨润秋转头向白慕红说:“咱们不回学校了,直接上火车站,去广州!”

白慕红说:“可是我什么东西都没拿呀!”

“不要管学校的坛坛罐罐了,人出来就好!”墨润秋说。

“至少,得到银行取些钱吧?”慕红说。

于是在蒙曼的保护下,下车寻银行取款,购买随身用品。回车上,叫娜莉:“开车,上火车站!”

到火车站附近,墨润秋叫把车停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又叫向逵先去车站观察一下情况。向逵回来说:“火车站有三司的人在游荡!而且有李红遇!”

墨润秋说:“那么,不在起点站上车!开到第一个小站,在那里上车!”

于是到了乐亭站,墨润秋和白慕红向大家挥别,上了一列特别慢车。

蒙曼和向逵回到学校,郭方雨正守在总部焦急地等消息。听了汇报,连说妥当。动用了市民捐款,叫向逵出去买几瓶啤酒和几样鱼肉,又到楼顶摘了几样蔬菜,动用了战备厨房,慰劳辛苦了一天的一班人。

                       3

第二天,郭方雨即通过二司医科大学总部、医疗系统红色造反司令部给白慕红建立了近期医学档案,傍晚便由白慕红的女弟子交给化学教研室主任一张病假单:急性黄疸型肝炎,休息三个月。“白老师回广州去了。”女弟子对主任说。

女弟子刚走,三司总部就寻上门来,问主任:白慕红有没来上班。主任拿出病假单说:“白慕红回广州养病去了。”

张庆余李红遇听了汇报,不大相信,叫宋健和医疗系统三司的人去医院核查。却是:门诊记录、化验单、住院记录,等等,一应俱全。虽然疑虑,一时却也没有主意。

欲知后事演绎,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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