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腾 醉 (文革演义)第八十三回

第83回  李红遇再临恐怖境  林芷芬重返隔空场

1

李红遇回校后第一件事是找郭方雨、蒙曼谈心,检讨“没有紧跟毛主席的伟大战略部署,犯了方向路线错误”,表示服从领导。

蒙曼灵机一动,看着红遇活泛的那张脸,诚恳说:“认识到错误就好。要是能将功补过,那就更好了。哎,李红遇,我想问你:那次交换人质,你们是谁开枪把白慕红老师射杀的?谁策划的?你是三司的核心头领之一,必定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能说说吗?”

“这个却很遗憾,我实在不知道。”红遇说。

郭方雨从李红遇闪动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丝狡狯,问道:“人质交换之前,你们头领开会布置过这件事吗?”

“开过会的,说明天几点钟交换。布置了警戒。但没提到要对白慕红放冷枪。”

“警戒是怎样布置的呢?”蒙曼问。

“叫六个枪手瞄着放出去的人质,准备一旦有变就开枪射杀。”

“指挥部虽然没有公开提到要放冷枪,却背地里布置人放冷枪。有没这种可能?”郭方雨问道。

“我看不大可能。”红遇说,“事情发生以后指挥部怀疑是这六个枪手中有人走火。调查过,六个人都没走火的。又调查接走纪延玉的那辆车,也没有结果。看来这件事的策划与指挥部无关。我自己也感到纳闷:谁干的呢?”

“你总知道些蛛丝马迹吧?”方雨问,直视红遇的眼睛。

虽然张庆余、高绰、王天恩成立的冷枪四人小组相约严格保密,对谁都不能漏风。但作为张庆余的亲密战友,李红遇还是隐约感觉到此事与庆余有关。但在此地显然不能说出他的怀疑。只摇头:“我连蛛丝马迹都不知道!”

李红遇走后,方雨说:“我看他说的,不全是假话,也不全是真话。可能知道一点,但是不肯说。”

蒙曼说:“能不能派出一个隔空拳小组对他进行严刑拷问呢?”

2

李红遇晚饭吃得晚,几乎是最后一个走出食堂的。食堂门口停着一辆小汽车,车门开着。红遇正要绕过去,就有三个人闯上来扭住他往车里塞。立即被一件黑衣服蒙住头。两个人将他夹在后排座上。红遇惊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手脚发麻。刚刚在老家躲过血盆大口,却要在此地去见马克思么?只觉得汽车呼呼开得飞快。大约半个小时,停了。两个汉子扭他下车。感觉有更多的人上来捉他,将他又扭又架的,七弯八拐,其间下过两趟楼梯,到达一个地方。还没除去蒙头衣服,红遇就感觉到一股环境的冷气。

这是医科大学的一个地下室。就在鸿大的对门,路不远。为了掩盖踪迹,汽车没直接从这门开进那门,而是故意绕了个大弯才从后门开进医大。

蒙头衣服去除了。红遇睁开眼,见到的是一个恐怖的空间:血迹斑斑的墙面上挂着铁练、皮鞭、尖刀、烙铁等刑具;地上摆着老虎凳,一具骷髅趴在旁边;正面,桌子后边坐着一个大胡子横肉的汉子,两旁立着七八个横眉立目的二癞子,都戴着袖章。红遇没想忽然就到了地狱,吓得腿打抖。

其实不用紧张。那些是医大文艺宣传队演出话剧《红岩》时的道具。墙上的血迹也只是水粉画颜料。至于骷髅,医科大学有的是。

红遇想起《红灯记》中的李玉和,忽然有一种悲壮的情怀,硬是止住腿的打抖,立定,昂起头望天花板。两个二癞子扭着他两条胳臂要推他到大胡子的面前。红遇挣扎着往右斜走。他想像着舞台上的造型和鼓点。嗒嗒嗒右斜走,甩发,昂头,再嗒嗒嗒左斜走,甩发,昂头。然而两个二癞子力气大,没让他完成威武不屈的舞台造型,硬是将他揪到大胡子面前。

大胡子用冷冷的威光盯了他有一分钟,才说:“李红遇,根据三司你的同志揭发,你是欠下血债的。血债要用血来还,这句话大家都很熟悉。但是我们今天在讨还血债之前,为了慎重起见,决定先与你核实一下。你必须将在文革中犯下的杀人罪行如实交代。同时,也给你个机会,要是你能揭发同伙的罪行,我们可以不杀你。”

红遇听到杀字就慌了:今天真是末日了么?腿重新打抖,脸刷白。急忙辩解说:“我,我没有杀过人。他们乱说的!”

“那次双方交换人质的时候,是你放冷枪将我们的人射杀的,对不对?”

“不对!不对!冷枪不是我放的!”

“那么是谁放的呢?”

“我实在不知道。只听说此事跟百万红基一个头领有关,那头领着过白慕红化学武器的道儿,自那以后半夜里时常像猫一样地叫起来。跟老婆睡到开心时也会猫叫。老婆自此再不肯跟他睡。他便对白慕红起了杀心。”

“此事你听谁说的?那个头领亲口对你说的吗?”

“不是。我不认识那位头领。我是听张庆余说的。”

“那头领叫什么名字呢?是哪个单位的?住啥地方?”

“这个我实在不知道!”

大胡子身后有一扇黑洞洞的窗口。窗口后边立着墨润秋、蒙曼、郭方雨。大胡子起身出去小便,招呼窗口后边三个人,一起走到楼上一个房间。

“下边该怎么问?”大胡子说。

“不用问了。”墨润秋说,“我判断是张庆余联手那个患上猫叫综合症的头领干的!——当然,这只是猜想。还得进一步求证——然而李红遇大约只知道这些,再问不出多少油水。”

大胡子说:“问不出多少油水也得问。既然捉来了,还是要耍他一下!”

大胡子回到审讯室,说:“李红遇,你不招是吧?弟兄们,大刑侍候!触及触及他的灵魂!”

立即上来几个凶神恶煞的二癞子把李红遇放倒,剥去衣服,绑到一只长板凳上。一个二癞子取来一把铁刷子,刷红遇的脚底涌泉穴。一阵似乎来自天外的痒痛直钻红遇的神经中枢,使他想要像出水的鱼儿那样翻跳。却由于被绑住,动不了。

那个二癞子每刷一下就嘻皮笑脸问:“触及灵魂了没有?”

“触及了触及了!饶饶我吧大爷!”红遇哭道。在武宣中学差点被吃的时候都没哭,正是:男子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痛痒处。

3

电话总机室美人林芷芬秘密参加二司以后,为蒙曼提供了不少情报。同时使用蒙曼的武术,当劳科长再次使用家庭暴力的时候,她以暴制暴,直取他的裆口。痛得那家伙倒地打滚,并自此将本来就不强的挺进能力完全丧失。既丧失,就进一步加剧了夫妻矛盾,家庭生活更加水火不容。劳科长处处严防死守,怕别的男人趁机染指。如果看到林芷芬和男人说话,回来必定暴打。为了防止女人袭击他的要点,劳科长特制一条皮裤衩,紧要处加厚。当要动手之前就换上这条裤衩。林芷芬发现这道防卫之后,趁他上班之时拿起剪子来将它粉碎。劳科长只好重新制作一件,带去藏在办公室中。

社会上造反派与保守派打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家庭里林芷芬与劳科长也打得难解难分!

现在,百万红基败北,劳科长似乎也失了霸气,家里太平些了。但林芷芬此恨难消。听说有打隔空拳的事,便找到蒙曼说:“蒙曼,有隔空拳的办法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赶快替我将那恶棍打死吧!”

“夫妻矛盾还没有缓和?还打你?”

“缓和个屁!你不知道,我用你教的武术把他打趴了,却也将他完全打废了,自此一点也硬不起来。硬不起来以后,更加把我往死里整。直到最近,百万红基完蛋以后,才不那么嚣张了。但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你想想!”

“啊,打废了我倒是没想到。这也许要怪我!”蒙曼怅怅地说。

“怎么能怪你呢?打废了好,我想起这事就开心!就是要打废!你不知道,原来就是半废。全废比半废好——这个你不懂。现在,我是说,趁乱将他打死吧!全死比半死好!打死我就解放了!”

“打死恐怕不行,以后要负法律责任的,如果查出来的话。”

“查不出来的吧?隔空拳嘛!”

“总之我们要稳当些,不要留下麻烦。我来安排一组人替你出出气是可以的。但不要打死。”

“打的时候我要在旁边看!”

“你不能在场。否则就不叫隔空拳了。”

“事先告诉我地点,我去附近立在别人看不见地方。”

蒙曼想了想,说:“那是可以的。我陪你一起看。回去我就着手安排,然后我来找你。”

蒙曼亲热地拉了一下林芷芬的手,“芷芬姐,你帮了我们不少忙,我们理所当然应当为你做这件事。除此之外,姐,你在日常工作中还请继续捕捉各种信息。现在我正为弄不清一件事的来龙去脉而苦恼。那次交换人质,我们把对方的人放出去了,对方却放冷枪把我们的人射杀了。我们想弄清这冷枪到底是谁放的,谁策划的。经过一些努力,我们得知这事不是百万红基上层计划的,而是里面某些人的私人行为。可能跟百万红基一个头领有关。那头领着了白慕红老师化学武器的道儿。别的着过道儿的人过后都没事了,只有这个头领却从此患上猫叫综合证,时常在半夜像猫一样地叫起来。跟老婆睡到兴奋时也会猫声大作,就如我们春天有时听到的,屋顶上雄猫和雌猫打架的声音一样。吓得老婆再不肯跟他一起。所以对白慕红老师产生刻骨仇恨。但这事不会是一个人干得了的,还有一辆接走纪延玉的汽车不是?至少得三个人,一个私自行动的小组。现在我就想知道这个小组的成员名单,特别是,开枪的那个人是谁。”

林芷芬眼睛一亮,说:“那跟老婆睡觉时猫叫的事我听说过,是电话里两个女人的闲话!外面那一头我记不住了,这一头记得是后勤处。她们聊得哈哈笑,我记得。”

“你回去再仔细发掘记忆,通话的外头是什么单位,这一头后勤处是哪个女人。在日常接转电话时也捕捉看有没相关信息。”

“好的,我会用心!”

4

两天后的傍晚,林芷芬往外走。劳科长一步抢上来:“哪里去?”

“回娘家,有事。九点钟回。”

“有什么事不能白天去呀?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这会儿有没穿皮裤衩呀?”

劳科长一愣,事发突然,没穿皮裤衩。想了想说:“好吧,八点半之前一定要回来。回来跟你算账!”

林芷芬到二司总部。蒙曼独自一人在里边,立起来说:“走吧!”

“等等,我换装!”林芷芬说。拉灭了灯。

重新开灯时,蒙曼看到的是一个土老冒男子,穿着黑污污工作服,戴一顶鸭舌帽。蒙曼笑说:“好,这样更妥当。”

两人走到大北湖边鸿大游泳场,在女更衣室外边放了一根棍子做为暗号。更衣室有门无窗,门外筑一堵影壁。棍子斜倚在影壁外边。影壁与门之间有竹帘。两人进入更衣室,立在竹帘后边。

5

老婆刚走出去,劳科长越想越不放心。决定跟去丈母娘家看看。想想,从包里扯出皮裤衩换上。出来,正锁门,忽然闯过来三个大汉卡住他脖子,捉住往外拖,塞上汽车。

两个女人在竹帘后边立了一会儿,就有两个人来附近转了一圈,离开了。接着就有杂乱的脚步声,一伙人架着劳科长来到更衣室门外。月光皎洁,林芷芬看得很清楚。劳科长挣扎着,嘴巴已经被堵上,满眼惊恐。

于是开始做生活。几个人拳头脚尖齐上,打得劳科长杀猪似的呜呜叫。只因为被塞了嘴巴,声音沉而闷。林芷芬捏紧蒙曼的手,跳着,似乎在喊:“好!打!给我往死里打!”

劳科长终于叫不出来了,大约昏过去了。只听到拳头落在肉上的卟卟声。随即停了下来。一伙人歇口气,走了。丢下昏过去的劳科长不管。

二人走出更衣室。林芷芬绕着昏在地上的人走了一圈。还弯下腰去端详了一阵。劳科长其实没有完全昏过去,呻吟着,在动。

林芷芬终于退出来,拉着蒙曼就走。二人回到学校,林芷芬再三表示感谢。于是分手,蒙曼往学生宿舍去。林芷芬看蒙曼走远了,却返身向游泳场走回去。

第二天,林芷芬到机要科找丈夫。科里的人说今天没来上班。林芷芬说:“那就奇怪了。昨晚我从娘家回来就没见他!”

第三天向学校保卫科报告丈夫失踪。眼睛红着,显然刚哭过。忧急得面无血色。

第四天,人们在大北湖水面上发现一具肿胀的男尸。报警,捞上来。经过一番侦查,确认为鸿蒙大学机要科劳科长。法医查验的时候看到身上有一些乌青块,肺管里有水藻,确定为挨打后落水溺亡。令人不解的是,穿着一件皮裤衩!

欲知后事演绎,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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