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腾 醉 (文革演义)第二十八回

第28回  听蛙鸣国年泛春意  朝圣主学子奔北京

1

洪国年晚饭后在自己房间闭门枯坐。既无课业之劳神,又无夜生活可以消遣,睡觉却太早,只好发呆。天花板的中心点垂下一根电线,孤悬一盏十五瓦电灯泡,连灯罩都没有,秃秃照着萧然四壁。壁上除了一幅毛泽东的像和他的一条语录,就是灰白的墙面。环顾一圈,无法判断这是一个少女的闺房,还是老尼姑的卧室。连枕头套上印着的都是拖拉机图案。一切都传达给人一种单调乏味的气息。这种气息也无声地压迫着女主人的心田,令她感到空虚烦闷。

窗外,夏夜热力浮动的空气中,隐约传来青蛙嘎、嘎的叫声,听去仿佛是在喊“来吧,来吧!”洪国年胸臆间薄雾般冒上来一股莫名的惆怅,身子的某一地带也胀胀的。她知道这是一种与革命人生不很协调的情欲,便掏出毛主席语录来翻寻,想找出相对应的一条来净化自己的灵魂。读了几条,“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之类。倒好像有些效果,心静下来些了。然而药效并不持久,一会儿惆怅和空虚又冒上来,身子的某一地带胀胀的。思想斗争了几个回合,终于钻到床底下去拽出木头箱子,决定取出那具从唐朝玉房里抄来的宝贝。正是:

    少年烦恼堵得慌,思想栅栏也难关。

    两岸蛙声啼不住,热风吹柳使人狂!

国年刚刚捅开箱子的锁,忽然传来风风火火的脚步声,就听到敲门。知道这是葛成花,走起路来像男人一样。她们两家住同一条巷子,院子的大门隔巷斜对着。两个姑娘互相串门谈天是常事。国年慌忙将箱子塞回去,立起去开门。神色却有些不自然,脸通红的。成花直接就说:“走,咱们上北京见毛主席!”

国年眼睛里飘忽着湿润的红光,她的心绪还没从床底下那件物事摆脱出来。怔了一下才听清楚葛成花说的什么,漫应道:“见毛主席,好的呀!”再一定神,才真正兴奋起来:“见毛主席?怎么见?”

“有消息说,毛主席几天后将再次接见红卫兵!这个我们早该想到:接见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倒是我们这些左派学生规规矩矩按部就班,那些右派中间派早就往北京跑了。火车也不敢把无票的学生怎么样。现在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说法:革命大串联!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守在学校里呢?刚才吴瑞金谭山贵在商量上北京,我说,我和洪国年、黄帅跟你们走!”

“现在就走?连夜走?”洪国年问。

“连夜走!听说毛主席将很快进行第二次接见,我们得马上启程,不然就赶不上了!吴瑞金谭山贵约好九点钟在车站等我们。”

“行!只要能见到毛主席,怎么样都可以。便叫我不吃不喝步行去北京,我都愿意。真是太幸福啦,见毛主席!”国年跳着转了个身,又问:“那么路上要准备些什么呢?我得问我妈要点钱。”

“也不要多少钱。车票不用买。北京有红卫兵招待站,管吃住。你收拾一下,半个钟头以后来我家会齐出发。黄帅也马上到。”

                         2

果然吴瑞金谭山贵在车站门口等她们。五个人进站,候车室臭烘烘都是人,全是上京串联的学生。也有少数正常的旅客,出差的,探亲的,手里拿着花钱买的票,在座椅上神情焦灼,唉声叹气。大家等的是从广州开往北京的150次特慢,时刻表上将在9点35分进站,停十分钟。还有一趟是长沙开往北京的,0点05分进站。此外今晚就没有去北京的客车停靠了。要不,就等明晨八点半从黄鹤市始发的64次车吧,始发车抢到座位的可能性比较大。然而,这些革命小将的心情都非常急迫,因为从小道得知,毛主席将在三天后再次接见红卫兵,不抓紧就赶不上了。能够见到这位时代巨神,可是人生最大的幸福。人有不为最大的幸福拼老命的吗?

然而壁上时钟已经指了十点,还是没有列车将要到达的消息。又焦躁地等了半个钟头,才宣布剪票进站。剪票口的工作人员严阵以待,却几乎无票可剪,因为都是凭学生证通过的。

轮到洪国年五个人通过的时候列车已经进站停靠在那里了。站台上密密麻麻人堵人。他们急急忙忙要往车门靠近。哪里靠近得了?车门五米范围内人肉密度已经达到极限。即使到了车门旁边也不一定有用,因为车里边的人肉密度也达到极限。车门开处,只有五个旅客要下车。却下不了,被要上车的众人堵住了。经过一番搏斗,终于突破重围下到站台上,气喘吁吁面无人色。从理论上说,下来五个人车里面便空出五个位置,可以上去五个人。然而由于分母过大,分子减5也毫无意义,还是没有空出位置。车下的人就往想关而又关不上的车门里边的人肉撞击,像汽锤一样要将人肉密度再捣紧些。终于捣进去五个人。再捣就没办法了,除非用斧头砍。洪国年们只好远远的望门兴叹。车窗又都关着。吴瑞金便敲窗,大声喊:“喂!开开好吧?开开好吧?”他想从窗口爬进去。然而里边的人只摇手。忽然那头车里有一个人要呕吐,只好开窗,头伸出来往车下喷射。下面的人也不怕脏,就凑上去想往窗里爬,乱成一团。火车被粘在那里也动不了,停靠时间从原定的十分钟拖延到二十五分钟,才终于像一条疲惫的毛毛虫向北京方向爬去。

上不了车的人们仍然不肯离开,在站台上东张西望。一腿短一腿长的谭山贵更加摆不平了,颠过来颠过去,问:“怎么办,怎么办?”吴瑞金阴沉着脸。

3

这时就见一个人从对面的站台横过三股道走过来,走向一小簇人,说:“我打听好了,那列货车是开往北京的。车上装的是急调物资,将一路放行,不停车,比刚才我们上不去的那车快。我们爬上去吧,怎么样?”

那一簇人七嘴八舌的就开始讨论。“既然客车这么难上,有这么好的机会,那就上吧!”他们的位置就在国年五人的旁边,话听得一清二楚。达成一致意见,六七个人就横跨铁轨,向站场边上一列停着的货车走去。

“咦,我们也上去吧!”山贵说,“客车上挤死人了,不见得比货车舒服。敞篷车皮空气好,痛快!更重要的是,能赶在毛主席接见的时候到达天安门广场!”

“山贵说得有道理!”葛成花赞成,“便是货车比客车苦,那也是值得的。你没听说西藏佛教徒朝圣,一步一趴下,一步一趴下,不管路途多么遥远,就那么爬到拉萨。我们去见毛主席也应当抱着同样虔诚的心。路途越艰苦越能锤炼我们对毛主席的虔敬!”

“行,那就上吧!”吴瑞金说。于是五个人从站台下到轨道,越过三股道,上了那边的站台。又下去越过几股道,到了货车旁边。刚才那一伙人已经爬上车,伸出头在张望。长长的列车中,有的是闷罐车,有的是光板车。光板车又有两类,一类是盖蓬布的,一类是没盖的。吴瑞金走来走去观察了一下,对着一节闷罐子车动手试了试,看能否打开门。门是加锁加封漆的,徒手开不了。他就想去找一把什么东西来砸那锁。一时却找不到。而车的头尾已经在摇信号了,准备开车了。急促之下,他们只好选择一节没盖布的光板车爬上去。洪国年矮胖,爬得吃力。葛成花从上边拉她一把,谭山贵从下面托她一屁股。

爬上去一看,车皮里边装的是石料,尖角嶙峋的!这很不舒服,倒不如找一节装煤块什么的吧。但来不及了,车子哐当动了一下,呼哧呼哧开始蠕动,慢慢开出车站。和风开始吹拂,正像谭山贵说的那样,空气好,痛快!

然而随着车速越来越快,和风就变成了猛风、冷风,吹得女生头发竖起,男生衣服啪啪乱响。五个人都弯腰抱肩,各自苦着脸,恨不能缩到石头缝里去。赶紧从挎包里取出外套来穿。

车子的确是一路开,可能就像那人说的,一路放行,不停车。两个钟头下来,五个人已经被风吹得跟屁股底下的石料那样又冷又硬。此时他们倒宁愿这车停一停,大家缓一口气再走。要真是一路不停开到北京,哪受得了?

洪国年早已把尿憋得很急了。近来她发现自己有了尿频尿急的毛病,有许多次还尿失禁,怀疑与那次被唐家的孙媳妇蹬了一脚下腹有关。此刻她与葛成花、黄帅靠在一起取暖,再也忍不住,猛地往车皮的那头爬。爬开十几步,蹲下就尿,内裤已湿了一片。

列车飞奔了两个多钟头才终于停下,把五个人刮得鼻涕水直淌。停下就暖和些了,毕竟夏末天气。满天星斗,大地也很安静。看样子是个无名小站。管它呢,睡一觉再说。倦意袭上来,葛成花洪国年黄帅挤在一起,就睡着了。吴瑞金谭山贵也睡。睡得很沉,葛成花还梦中见到了毛主席。

醒来时天边已经发白,火车还是停着。“怎停这么久啊?”他们纳闷道。两个男生决定下车走走。女生比较懒,尤其是洪国年,爬上爬下不轻松,就不下车了。吴瑞金谭山贵又找没有盖帆布的光板车皮,爬上去探头往里瞧,看装的什么东西。最好能找到装破棉絮之类物品的车皮。装木头的也行。最好还同时装些吃的,水果汽水饼干之类。那样他们就可以从装石料的车上搬过来。然而再三探索,看到的或还是石料,或是钢锭铝锭,或是废铜烂铁。那比石料还要硬。理想之国一个也没发现。只好顺手牵羊拿了两块草垫,几个破麻袋,还是回到原车。打开挎包,取出水壶和干粮,吃早餐。吃完天已大亮,还是没有开车的迹象。往前望去,发觉这列车连车头也没有了!这让人产生了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感觉。如果有车头挂在那里喘气,尽管不开,也还是一列活着的火车。而现在,它就像被螳螂咬掉头部的一条死毛毛虫般了无生气!

正在坐立不安之际,就见两个车检工人提着锤子过来,在车下钻进钻出东敲敲西敲敲。谭山贵伸出脑袋问:“师傅,这车还开吗?”

“当然开啦,火车哪有不开的?”年纪轻的工人找乐子似的回答。

其他四个人也伸出脑袋来。瑞金见问答不得要领,就补充道:“什么时候开呢?”

“这种车说不准的!”年纪较大的工人回答吴瑞金的问题,目光却投在黄帅脸上,又到葛成花脸上洪国年脸上转了一圈,回到黄帅脸上停住,“有时候抽一支烟工夫就开了,有时候趴几天都动不了。这要看调度的。”

葛成花有一种脚下踩空的感觉,着急地问:“不是说这车装的是急调物资,一路开北京,不会停吗?”

“谁说的!”年轻工人笑起来,“不会停?这不停几个钟头了?”

年纪大的工人说:“那边刚才也有一伙七八个人问我们,也这么说。我告诉他们,没有的事!我老铁路了,从来没听说一路放行的货车。都是货车让客车。货车摸黑,客车赶早。全听调度老爷的!”

黄帅怅然若失地说:“我们是要上北京见毛主席的!这可怎么好,要是赶不及可怎么好!”

“去见毛主席他爷爷恐怕也不行!”年轻工人嘻皮笑脸地说。

年长的工人说:“刚才我跟那伙人——和你们一样,也是去北京见毛主席的学生仔——说了,倒不如下车走吧。走过去两个站就是珞珈山站,十二公里。那是一个大站,客车都停靠。你们到那里乘客车比较妥当。如果要指望这列货车,那可是说不准的事。趴几天都有可能。这个站开了,还有好多站要停。说什么一路放行直奔北京,那是哄你们玩的。你们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车检工人继续往前工作。这五个人就开始商量,终于达成一致意见:下车走。

走过道岔区时,就见一节单机(火车头)呼哧呼哧的在道岔间前进,后退,前进,后退。他们没在意,一心往前走。忽然吴瑞金回头,远远见到他们抛弃的那列死货车又活起来了,接上车头了,在吞吐白气呢!

“咦,那车要开了!”瑞金喊道。大家一愣,就往回跑。跌跌撞撞的终于跑回到道岔区,再百把米就可以逮住老伙计了。

忽听车头长啸一声,咣当一撞,车轮缓缓动起来。五个人上了那股轨道,迎着车头边跑边挥手:“喂,师傅!等一等,等一等!”

然而“师傅”不肯等,而是暴怒地连连吼叫,坚定地向他们压过来。毕竟怕死,在距离一节钢轨的地方,他们跳下到路肩上。车轮旁的排汽管将憋了一肚子的蒸汽向着路肩尽力喷射,烫得他们大呼小叫。

4

墨润秋在校道碰到林博源。博源对他总有一种热情的关注,问道:“最近怎么样?有什么想法?”墨润秋说:“我要北上串联去。你去不去?”博源以为是邀请跟他去,眼里闪过神往的光雾,却说:“我身份与你不同,不能想走就走。”墨润秋笑说:“要那劳什子身份做啥?无份一身轻啊!”博源神情复杂地摆了一下头,说:“什么时候走呢?听说火车很挤。和谁一起走?和李向魁?”墨润秋说:“明天。一个人走。不和谁。”就过去了。

翌日,墨润秋和纪延玉上了64次快车。这是黄鹤站始发,两人好歹抢到座位。还有小半人没抢到座位的,立在过道和车厢连接处。每节车厢定员一百一十人,此时却过一百五十!始发站都如此,就可以想象中途站会多么紧张了。到了富溪,火车刚停下就被站台上密密麻麻的学生包围。车门经过剧烈的搏斗,上来大批人。还有一些人从开着的车窗爬进来。这时火车里边,两个人的座椅挤了三个人,三个人的座椅挤了五个人。连过道也踮起脚尖站不下了,一些人便钻到座椅底下去,躺着或蜷缩着。有些人甚至爬到行李架上。还有一个家伙耍出了绝技:躺到五公分宽的靠背顶棱上!

纪延玉和墨润秋被挤在短椅窗端很小的位置。这本来可以忍受,恋人嘛。但什么都动不了,这可是个大问题。水,他们带了两壶。食物也有,准备了八个大饼和两大袋饼干。然而纪延玉小便憋不住了,开始叫。墨润秋只好在前头开路,带她往厕所方向掘进。“借光借光,老大借光!”他客气着,一边往前面撞,软硬兼施。纪延玉紧跟在后面。这简直比蜀道还难。好不容易到了厕所跟前,一看,里边挤了四个人,三男一女!墨润秋对他们说:“诸位,诸位,请你们出来,女同志要上厕所!”最里边一个男的翻翻眼睛说:“搓那!我也想出去,谁愿意立在这臭不可闻的地方?但是外边那么挤,我们出得去吗?立到哪里去?”墨润秋急了,这时候为女朋友解决内急是压倒一切的任务,不得不摆出凶神恶煞的面孔来。眼睛圆睁,冷气逼人,威严地对靠他最近的人喝道:“出来!”那个男生瘦瘦削削的,自料惹不起,只好往外挤出来。女生跟着出来了。剩下两个光棍没动,墨润秋冷冷地逼视刚才回话的那人,问:“你出不出来?”那人眼里闪过一抹凶光,骂“搓那!”挥拳就打过来。墨润秋把他的拳头接住一扭,那人哎哟一声脸孔皱成一只核桃,就蹲下去。墨润秋将他拽了出来。第四个人也一溜烟出来了。纪延玉这才进去,关上门。润秋守在门口,直至延玉出来,他自己也进去解决了一通。

火车快到珞珈山站时,车上人接受前事教训,相约将车窗全都放下来关好,防止人们再爬窗。于是在珞珈山站,只在车门处楔进来几个人,大量的上不了车的人只好望窗兴叹。

                         5

古博中学洪国年五个人带着被火车撇下的沮丧,骂着,沿路肩向珞珈山站走。骂车检工人出馊主意,故意给他们当上。“那年纪大点的尖嘴猴腮,眼睛贼溜溜,看上去就不是好人!”骂司机不肯等一等,还拿蒸汽烫他们。骂天空“一片云彩都不给,像个坏分子!”骂路肩“光秃秃的连一棵树都不长,像个穷光棍!”

浑身臭汗,走得一瘸一拐的,还没有到。于是再一次骂起人来。骂车检工吹牛皮,说是十二公里,岂止啊!

走着骂着,终于到达珞珈山站。歇了一会儿,刚好润秋延玉乘坐的黄鹤市始发的64次列车进站。经过一番剧烈的搏击,古博中学这五个人还是上不去。他们两个站走下来又饿又乏,搏不过人家。

然而吴瑞金不死心,也着急,就敲窗喊:“喂,开开好吧,开开好吧?”想爬窗进去。再三哀求,里边的人无动于衷。吴瑞金火了,左右看了一下。站台另一边的轨道刚才有工人作业,遗留几根拆换下来的旧螺栓和两块轨头夹板在站台边上。瑞金就抱起一块铁夹板,来到他哀求不开的车窗边,举夹板向玻璃窗砸去。

这正好是墨润秋纪延玉座位的那扇窗。延玉吓得尖叫。其他旅客也惊叫缩避。墨润秋将女朋友往里拽,自己立到窗边。瑞金三下两下就将窗玻璃砸破清除,丢开夹板,抓住窗沿,要爬上去。他打算上去以后先将黄帅拉上去,其它三个人拉得上就拉,拉不上就算。

然而墨润秋出手了。他把搪瓷杯子里的水泼掉,用杯子往吴瑞金抓窗沿的手指上狠砸。“你砸我的窗,我砸你的手!”他恨恨说。瑞金痛,跌了个四脚朝天,怒极,爬起往窗上吐口水,大骂。又去捡起地上的螺栓往窗里掷。墨润秋接住螺栓,反掷他。瑞金闪过,想起站台中部有一个厕所,又看到轨道旁有一只斑驳的搪瓷杯。便捡了杯子,向厕所跑去。刚巧有工人在掏粪。吴瑞金向粪桶舀了一杯粪水。这时谭山贵不知从何处找来一团报纸和一盒火柴。两个人一起急急向墨润秋那扇窗走,要往窗里泼粪、放火。然而来不及了,列车已经启动。眼看快奔到窗边的时候,车子越来越快。他们就使劲追。脚下不留神,吴瑞金朝前跌倒,粪水溅在自己脸上。杯子往前一滚,又砸在谭山贵的脚后跟上,裤腿也着了一摊粪。

吴瑞金爬起来,脸上青一道黄一道,一付惨状。加上怒不可遏,整张脸都扭成鬼脸了。谭山贵也黑着脸,喘了一阵气,将一瘸一拐的吴瑞金扶到轨道间的一根自来水管笼头旁。吴瑞金捧水洗脸,谭山贵冲裤腿。

葛成花洪国年对着列车远去的方向,骂车上蛮不讲理的那个人:什么玩意儿?火车只你好上我们不能上?我们砸窗也是没办法,其它人都不说话就你说话?比阶级敌人还坏!

只有黄帅,目睹吴瑞金手持粪水往前一跌,搪瓷杯子骨碌碌砸在谭山贵脚后跟的情景,感到非常好玩,在帮忙骂的同时眼睛里却冒着笑意。

欲知后事演绎,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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