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腾 醉 (文革演义)第三十五回

第35回  造反派冲击档案室  母夜叉猛拽革命家

                        1

张庆余和李红遇从工作组抱走“秋色红”材料以后,起初是放在一司总部。翌日又觉得人多眼杂,便搬去放在一司职工支部负责人杨佐家里。但这年头,保守派人士反戈一击的事时有发生。万一杨佐反戈,那不全完了?所以床底下摆了三天,又去搬回总部。为这批材料庆余没少操心,尤其二司成立以后,他夜里睡觉都心惊肉跳的。最后想起档案室,那是行政机密之所在,造反派再怎么无法无天,也不敢冲击那里吧?恰好机要科的劳科长是支持一司的人,庆余和他很熟,就去实话实谈。科长也觉得这批物事至关重要,便与他治下的档案室主任余传舜沟通,让将材料搬去放在档案室。

                       2

郭方雨召集总部头目开会,商量怎样清算“资产阶级反动路线”。觉得一项重要工作是要搜出工作组时期整的准备秋后算账的黑材料,予以销毁。但这些材料现今在哪里呢?众人捧着脑袋使劲想也毫无头绪。

蒙曼忽然想起,说:“工作组在的那会儿,有一天夜里,很晚了,我有事去行政大楼,看到李红遇扛着一个纸箱从工作组办公室出来,后边跟着张庆余,鬼鬼祟祟的。不知纸箱里装的什么东西?”眼睛里灵光一闪,“可能就是黑材料!肯定是!”

郭方雨也眼睛放光,却没有说话,只是灵感顿现地望着蒙曼。散会以后,他叫蒙曼留下来,说:“蒙曼,我想起一件事:也许得建立一个情报系统,专门打听各种情况。你来做项工作好不好?”

“可是我完全没这方面的知识或经验!”蒙曼虚虚地说。

“也许干起来就有办法了。你把这方面的脑筋动起来,我尽力协助你!”

                         3

中午,郭方雨回宿舍拿了碗,与墨润秋一道去食堂吃饭。刚端了饭菜到角落窗边一张空桌子坐下,就有一个女同学也端饭菜过来放下。两人抬头一看,却是蒙曼!郭方雨高兴地说:“嗨,蒙曼!这是我哥们,墨润秋,知道他吗?”

“知道!我比你知道得还多!”蒙曼热情地向润秋伸出手去:“你好,哥们!”

润秋握一下蒙曼的手,笑道:“你好,姐们!”

三人都笑了。郭方雨说:“好的,咱们哥姐三个今后互相照应。且慢,刚才你说知道他比我还知道得还多,什么意思?”

“你知道他什么地方人吗?”

“当然知道,福建省天远县。”

“什么公社什么大队?”

郭方雨语塞:“这个就不知道了。”

“地僻公社墨家沟大队!”蒙曼得意地说,又问墨润秋:“我说得对不对?”

“对的。”润秋疑惑地点头。

“你们那里有一条大河叫通天河,水流清而急,石头缝长着厚厚的青苔。”

“你去过了?”墨润秋大为震惊。

“你是睡在一只大桶里,从通天河的下游逆流而上,漂到墨家沟大队附近的一个土湾里,被你的父亲发现并收养的!”

“大桶,逆流而漂?你这牛皮吹大了!”郭方雨笑说。

“你去调查我了?为什么?”润秋困惑而惆怅地问。

“去调查了。跟王爱东老师去的。上头对你比较注意。由于档案中有注明是抱养的,他们就想进一步弄清来龙去脉。结果还是没有弄清。”

“原来如此!”墨润秋呆呆地说。

“他是个才高意广的人!”蒙曼对郭方雨说,一边吃,“来历既不凡,脑瓜子也灵。应该请他来我们二司当头领。你作为部首,应当广延人才!”

郭方雨观察墨润秋的脸,见其波纹不兴,便说:“他不想加入组织。但实际上是我们的朋友。”

“为什么不想加入?”蒙曼问。

“山野小子,散淡惯了。”润秋答道。

蒙曼想了一下,说:“我理解你,你是个非常之人。不加入就不加入吧。但你一定要帮助我们!文化大革命错综复杂,我真埋怨爹娘没给我多生一个脑袋。所以哥们,每当我感到力不从心的时候,就想找你讨教讨教。我知道你是个有特殊才能的人。”

“高估我了。但姐们若有什么吩咐,我会竭诚效劳!”

“刚才郭部首布置给我一项工作:建立一个情报系统。我完全没这方面的知识或经验。就想到你,你得来帮我的忙!”

郭方雨心头一喜:办法往往是逼出来的,找墨润秋帮忙正是好办法!就踊跃说:“老弟,你一定得买哥这个面子,帮蒙曼出主意。这个工作正适合你:没出头露面,却能出力!”

三人相继吃完饭。蒙曼收拢三套碗匙,起身说:“你们坐一会儿。马上回来。”走向水槽去洗了。洗完回来,揩了桌子。桌面上清清爽爽。这时墨润秋已经得了主意,说道:“要设法向机要部门渗透。现在教职员工中参加二司的多不多?”

“不多。”方雨回答,“是些小不拉子。干部党员一个也没有。”

“小不拉子中有没在机要部门干的?”

“没有。若在机要部门干,即使没当干部,也不是小不拉子了。那种地方起码是党员,至少也是世代贫农,受信任的人。”

“要是能在他们中间策反一个两个,让他们为二司服务就好了。”墨润秋神往地说。

“那是不可能的事!”蒙曼说,“你想想,那都是些久经考验的人,党信任他们不是没有道理的。我们只不过是个学生造反组织,什么油水也没有,凭什么去吸引人家?”

“那倒不一定!”润秋说,“虽然现在什么油水也没有,但文化大革命一来,出现了权力板块松动的情况。干部之间矛盾的错综复杂,非我们学生所能想象。不排除在某些情况下个别干部暗里支持造反派甚至公开投向造反派的可能。另外,即使是受信任的人,即使是党员,也有生活得很不幸福的。每个人的心灵硬壳上至少有一个薄弱点,只要你敲对了地方,都可以打进去。——郭兄,你先走吧,我和蒙姐继续谈谈。”

“行,我先走一步。你们继续聊。”郭方雨起身,将润秋的碗一起带走。

墨润秋左右看了一下,压低声音说:“蒙姐,电话总机室里边有一个女人可以争取一下。你去设法接近她。要是能争取过来,对于你们了解情况必有好处。”

“哪个女人?总机室有四个女的。”

“那个非常美丽的女人。却由于婚姻不幸福,而且处于家庭暴力的淫威下,一朵美丽的梨花正在过早地凋谢。”

“你是怎么知道的?认识她?”

“不认识。但绝色美人总是引人注目。我发觉她是电话总机室的工作人员,而且猜测她的丈夫经常打她。”

“瞎猜的吧?”蒙曼笑道,“那女人我知道,叫林芷芬。她的丈夫是机要科的劳科长,正宗革命者。人家会打老婆?”

“这个你就不懂了,越是正宗的革命者越有可能打老婆!他们习惯于强力、权威和服从。”

                     4

怎样接近林芷芬呢?蒙曼毫无方向地随处走走。不知不觉间就到了行政大楼底层,那正是电话总机室所在的地方。总机室的门关着。不知此刻谁值班,会不会是林芷芬?找什么借口进去看一下?心里没主意,脚一顺就走过去,进了女厕所。小便了一番,出来正洗手,就有一个女人端着脸盆进来,却是林芷芬!两人老相识似的互相对着脸看,都焕发着热情。居然,林芷芬先开口了:

“啊,小姑娘,你是二司的头领不是?我认得你,叫蒙曼!”

“是的。林大姐,你好!我也认得你,有名的大美人!”

“大美人轮到你们小姑娘来当了,我们过三十的人已经说不上咯!”林芷芬说,现出鲜花盛开的笑容。不过,细心的人已能从那朵花上看出岁月风雨的侵蚀,花瓣开始出现的萎顿的颜色。

“还是非常美的!”蒙曼赞赏着,“林姐,你丈夫不知多少世修来的福分,能娶到你。他必定非常疼爱你,那是不难想象的!”

瞬间,林芷芬眼中飘过一缕阴影和怒火。她将脸盆放到龙头下去接水,拧毛巾揩脸,一边说:“小姑娘,到我那里去坐坐!”

两人进入总机室。林芷芬放好脸盆,挂好毛巾,拉过一把椅子请蒙曼坐,说:“蒙曼,你懂武术吗?听说同学给你起了个绰号叫孙二娘不是?我想你可能懂点拳脚。”

“懂是懂一点。我学过,是为了防身。女人容易受欺负,学点武术好。”

“是呀,女人应当学点武术!我就想学,能不能教我两手?”林芷芬急切地说,眼睛里冒出一股黑气。

蒙曼心里一笑:这个墨润秋真的了不得,女人可能正像他估计的那样,生活在家庭暴力的淫威下。他怎么就看出来的?

但她还是装作不解地望着林芷芬,问:“林姐,你怎么?”

“你看看!”林芷芬撸起袖子,让蒙曼看臂上的乌青块。又挽起裤子,展现腿上的伤,涂着一块块的红药水,还贴着一块膏药。“看看!再看看!”掀起上衣,让蒙曼看肚皮上的血痕。

“这是怎么的啦?”蒙曼震惊说,“怎么伤成这样?谁打的?”

“还不是那浑蛋!那个机要科的劳科长——他是我丈夫,知道吗?那是个十足的恶魔,动不动就说‘你反对我,你反对党!’抬手就掴过来。越来越往死里打了。还咬,你看,这块就是咬的!所以我最近正在寻思怎样将这家伙杀了!”

蒙曼满怀同情地望着这位备受摧残的美女,说:“这真是想不到。但是杀了不行。林姐,你可以选择离婚。”

“离不了!”林芷芬绝望地说,“那家伙死也不会放弃我!同时,想必你也知道,我们社会是一种超稳定结构。大到国家机器,小到家庭细胞,都超稳定。离婚社会舆论所不容,单位不支持,政府不批准。俗话说,女怕嫁错人。在资本主义社会嫁错人可以改过来,在我们这里不行。嫁错人,这一辈子就完了!摆脱的办法只有一个: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越说越激烈。突然停下来,严肃地看定蒙曼的眼睛,说:“蒙曼,有没一种好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她做了一个掐的手势,咬牙切齿。

“我没有那样的办法。便是有,也不能告诉你。可是,林姐,我教你一点防身术还是可以的。以后当你丈夫的拳头挥过来的时候,你不要退避,而是低头猫腰朝他钻过去。就这样,”蒙曼立起来做示范动作,“男人最要害的部位是睾丸,裤裆那地方。你钻过去直取他的裤裆,狠抓,或猛地抬膝朝他一撞。只要着一下,他立即就会痛得在地上打滚!”

“好!就这办法!我做一下看,你看姿势对不对。”

蒙曼一边校正林芷芬的动作,一边说:“打的时候心要狠,不要手软。要坚决。对,就这样!”

林芷芬脸上出现了笑意,开始有了做人的信心,握住蒙曼的手表示感谢。又说:“蒙曼,这总归只是一时的应付。我幻想有一个最终解决方案,把他切了,做成人肉馒头!”

“最终解决方案只有你自己去想,”蒙曼笑说,“我是不能参预其中的。”

“说的也是。”林芷芬无奈地摇头。忽然得了主意,说:“蒙曼,我想参加你们二司,你给登记一下吧!那家伙对二司恨之入骨,我和他对着干!”

蒙曼一喜:想不到今天会这么顺利!却说:“林姐,非常欢迎你参加我们组织!但是,你若公开参加二司,很可能就会被调离总机室。为了更好地发挥你的作用,你只是作为二司的一名秘密成员吧,我和郭部首知道你就行。你还是照常做你的工作,同时在接转电话的过程中要是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情况,及时告诉我。那样你起的作用比谁都大,将对伟大的文化大革命做出非同寻常的贡献!”

这个安排林芷芬非常满意。同时她感觉到,从这一天起,自己再也不是孤立无助的一个人了。她现在属于某一个组织,并且在通过这个组织与她所痛恨的劳科长较劲。

                       5

郭方雨和第三部首曾兆德两人边谈边蹓跶,顺脚就进入行政大楼,向二层楼登去。经过档案室门口,曾兆德心一动,停住脚步。郭方雨也跟着立住。两人直往钉着铜牌的紧闭的门打量,互相交换目光,抱臂,捻下巴,沉吟了一会儿,走开去。这情景被刚好上厕所回来的老余看到了,心里打鼓:是不是漏了风声,知道这里藏着张庆余的那批物事啊?

果然,过了一刻钟,曾兆德郭方雨重新出现在档案室门口,敲门。余传舜拉开门板上的小窗,看到正是他担心的那两人,吓一跳。

“老余,我们要看一下档案室,里边有没有整我们的黑材料。请开开门!”曾兆德对着满满卡着小窗的老头脸说。

“档案室是不能随便进来看的。须有相关行政手续,校办公室主任签字。”

二人离开,准备去办理“相关行政手续”。老余侧耳听听没有动静,轻轻拔开保险锁,拉开门缝伸出眼睛去左右窥测了一下。见没人,这才提脚溜出来,锁上门,直奔机要科,将如此这般情况向劳科长报告。

劳科长急忙打电话给一司总部找张庆余,说:“料理侬格箱没米逸气吸溜鼻子狗了!”

“啊?什么风?”张庆余几乎跳起来。

总机室这天值班的恰好是林芷芬。她知道某一类人通晓黑红两门语言,公开场合说红语,私密场合说黑语。长期的工作经历使她多少也知道些黑语词汇。这天便警觉起来。

“东南西北风!”劳科长答,“溜子二仔尊滴啊斯门口转旦么入内锚旦爱手续老余当儿缓停没米爱冲捣!”

林芷芬半懂不懂的分析了一下,当即打电话把蒙曼叫来。“蒙曼,我问你,你们是不是在搜寻什么东西?”

蒙曼立即赶来,说:“我们在找黑材料。就是工作组时期老保们收集整理的关于革命群众的材料,准备秋后算账的!”

“我告诉你们啊:那些东西可能在档案室!”

蒙曼回总部,刚好郭方雨曾兆德回来。他们去办“相关行政手续”,校办主任不在。蒙曼报告了刚才林芷芬说的情况。恰好孙召达在总部,方雨就发命令:“召达,你带几个人去把档案室门口先控制起来!”

孙召达领命,随手叫了两个人,往行政大楼跑。噔噔噔上楼,啪啪啪跑到档案室门口,两旁中间各一人立定,转身面外虎视眈眈。大楼门里门外已经有张庆余派来的人在巡察。领头的陈规知道孙召达是二司打手,又见这三人的架势,当即派人去向庆余报告。庆余一声令下,一司的队伍很快集合到行政大楼。

陈规的小分队二十几个人,在张庆余的带领下逼近孙召达。陈规说:“这是机要重地,闲人莫近。你们要干什么?请走开!”

“我们奉命控制档案室!”孙召达今天没有带鞭子,又只有三个人,说话的底气不是很足。

“请你们走开,下楼去!”庆余厉声说,同时一使眼色,陈规和他的弟兄就动手,将三人拉拽,往楼下推搡。召达临时叫的这两个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他本人又赤手空拳,很快就被弄下楼。

就见二司的队伍出现在校道上,向行政大楼涌过来。张庆余急忙指挥他的人占领楼梯,布置道:“每一级台阶立六个人。一级级站满。女同志站最前边三级!东西楼梯也照此办理。立不下的到二楼休息待命。”

二司的队伍开到行政大楼前。只见一司严整地手挽手列在楼梯上,前三级梯阶都是女生。林博源、楚珍诗和王佩英都在其中。

王佩英在造反与保皇的立场上奔过来奔过去已经几个回合了。现在丈夫赵常兴成了新的当权派,所以她与一司“战斗在一起”。

二司的人一时没了主意,只散开队伍围着楼梯看。有几个激烈分子指着楼梯上的人墙骂“保皇派,狗腿子!”

这天墨润秋进城去了,傍晚才回到学校。看见行政大楼前围了许多人,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正张望,李向魁走过来说:“这会儿大伙正要冲档案室,搜黑材料!”

润秋就挤到前头去看。楼道里人群乱哄哄。广播喇叭响着,一个劲播送着不可冲击档案室的道理。都是正大光明的话,间插毛主席语录歌。他感到很烦,退出来。在门口碰到正往里走的郭方雨。方雨一把揽住他的肩膀说:“嗨,老弟!你到哪里去了!”走出大楼。郭方雨介绍了今天发生的情况,说现在准备组织力量冲击楼梯。

墨润秋说:“你们先去将舆论工具夺过来吧,先让喇叭哑掉!一直吵,烦都烦死了!不利于你们的士气和行动。”

郭方雨把手一拍:“对呀,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必先造成舆论’不是?我这就去布置!”

说着要走,墨润秋又叫住他,说道:“解决广播台的问题之后立即攻行政大楼。他们的前防阵地使用的是女兵,这很厉害。男同学在她们面前志气立即会消解一半,挨上去的话会授对方以攻击的口实。所以,你们也要组织一支娘子军冲在前头。”

郭方雨笑了,擂了老墨一拳头说:“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造反派的进攻有所和缓。张庆余眉头一皱决定把材料转移。他布置人去食堂,用大箩筐取饭菜来。“多使用两只箩筐!”他吩咐道。

                       6

郭方雨先找到蒙曼,要她组织一支女兵。又叫曾兆德半小时后将行政大楼的造反者集中成队准备着。然后,他自己找了五十几个人,带到了后山脚下一座小楼附近。那小楼叫文宣楼,二层结构,一层是值班室,宣传科,和电影放映室(开一个小窗向露天电影场放)。二层是《鸿蒙周报》编辑室和鸿蒙大学广播台。

行政和保守派方面并非毫无防备,保卫科派了两个科员在那里值勤,三字兵也有一个守卫小组在二楼编辑室闲呆。

郭方雨将队伍停在附近一个小山窝,简短地作了动员,就带着悄悄向文宣楼逼近。

张庆余派的人给行政大楼抬来了四箩筐饭菜。庆余叫二楼的人快吃饭,吃完去换楼梯的人上来吃。

郭方雨的队伍中有两位食堂工人。郭方雨就叫他们去敲文宣楼的门。值班室两个人从窗眼里看到,认得是食堂的人,以为是有关吃的事务,便开门。一开门,郭方雨带着队伍冲了过来。

三字兵急忙要放下楼口的铁盖板,哪里来得及?被郭方雨将盖板顶住。上边几个人就扑上来压盖板。正紧张,食堂工人吴哑巴见到墙角倚着一根碗口粗丈把长的大棒,就抱过大棒来,向上对着铁盖板猛捣。哑巴力气大,当即把三字兵震得后跌。

郭方雨冲上楼口,一个三字兵抓过一根扁担对着他的头顶打下来,被他抓住扁担猛地一拽,那三字兵倒差点栽落楼口。

八字兵涌上二楼,揎拳撸袖逼近三字兵。郭方雨说:“我们现在接管广播台和编辑室。请你们下去!”。

三字兵五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知道打不过,只好下去了。

张庆余和李红遇将空出来的箩筐抬进档案室,把那些宝贝材料放进箩筐底部。又出去将那些已经吃完饭的空饭盒搬进来,压在材料上面。楼梯上的人也陆续调换上来吃饭了。

郭方雨敲广播室的门。里边广播员有两位,一男一女,锁了门正在对着麦克风谴责和求援。

张庆余这才知道广播台吃紧。心一急,在走廊团团转地喊:“快吃,快吃!”

八字兵将三字兵推出小楼。那两个科员也被请了出去。郭方雨吩咐看门设防。然后就全力对付广播室。结果还是哑巴的大棒厉害,三捅两砸就将门攻破了。两个广播员只好收拾东西走路。

郭方雨敲敲话筒就开始广播:“革命的同志们!我们毛泽东思想红卫兵鸿蒙大学总部自今日起接管广播台和《鸿蒙周报》!”找了两个懂广播的造反派同学,叫他们上岗,又留下十几个人守门,他便带着其余三十个人奔行政大楼去了。

张庆余和红遇抬着藏黑材料的一筐,叫几个人抬其它三个筐,假装送空餐具回食堂,下梯刚走出去几分钟,郭方雨就到了。

保守派方面形势挺乐观的。广播喇叭一直大音量地为他们鼓劲。可是忽然间,喇叭的调子变了!从认定冲击档案室是反革命行为变成冲击档案室是革命行动,特别强调整群众的黑材料是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惯有伎俩,应予清算。

接着传出来的信息更加让保守派泄气:喇叭转播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送的“两报一刊”联合社论。虽然没有公开点名,连傻子也听得出是戳着刘少奇的鼻子骂了!这可是最打击保守派神经的消息:连刘主席都不行了,哪还有什么搞头啊?

已经易手的广播台喊叫说:“铁杆保皇派们听听吧,将你们石头耳朵竖起来仔细听听吧,你们的大方向是不是错了?!”

阶梯上手挽手的一司队伍精神备受广播喇叭的干扰和打击,军心已乱。这时,只见造反派队伍洪水般的涌进来。前锋居然是蒙曼带领下的红色娘子军,雄赳赳气凶凶的!几天前刚刚被造反派从精神病院解救出来的那个最先炮轰刘少奇的李红英也在其中!

蒙曼发一声吼,就朝林博源扑去,抓住她的手臂往下拽。博源朝前跌了下来。蒙曼提脚就要去踩她,人潮又汹涌,博源眼看此命休矣。说时迟那时快,恰好墨润秋在旁,一把推开蒙曼,挡住其他人,将博源抱起躲往墙边。

人潮乱哄哄从他们身旁涌过。三字兵早已溃不成军,向上逃窜。八字兵涌上楼不久,又涌下来,说:“捣他们总部!捣他们总部!”纷纷向外跑。

欲知后事演绎,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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