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腾 醉 (文革演义)第三十七回

第37回  三岔口张庆余失陷  换旗处李红遇昂头

                       1

二司的人冲上楼梯,来到档案室门口。主任老余已经恭候在那里。郭方雨说:“老余呀,相关行政手续我们已经办来了。你看怎么样?”老余也没敢先看手续,连忙点头哈腰说:“那是,那是!这就给你开!这就给你开!”开了门,郭方雨只和总部两个头领进去,布置了门岗,其他人不让进来。

他们三个人在里边东看西看。都是些旧档案,没新东西。只边上有一只空纸箱,毛笔写的H6657(2)字样。忽然有人来报告说:刚才看到张庆余等人抬着四箩筐餐具,神色慌张,经过食堂却只进去三个筐,有一筐往他们总部的方向去了。

三个头领一听全明白,交换了一下眼色就下令道:“捣他们总部!捣他们总部去!”

造反派的队伍举大红旗向一司总部开去。总部是在哲学楼五层。张庆余和李红遇把箩筐抬入总部,紧张得心跳过百。一会儿,从窗口看到有大队伍往这边开过来了,知道大事不好。一急,七手八脚将材料从箩筐扒出来,装入一个靛青色布袋,庆余扛起就跑。

郭方雨布置了底楼门窗的守卫,就带领队伍向五层进发,进入对手总部。一司此时也有二三十人,都没有抵抗,脸灰灰的只靠墙而立。李红遇也在其中。毕竟二司人多,痞子气也重,此时又是符合最高领袖的大意向,得理不饶人。

郭方雨问:“张庆余呢?”没人回答。又问“你们把食堂箩筐餐具弄到这儿来做什么?”

红遇迟疑着答道:“我们想洗干净了再送回给食堂。”

“还有三筐为什么不抬过来洗呢?”

“那三筐还好。这一筐特别脏。”

孙召达手里握着短鞭,昂首挺胸凸肚,迈着八字步耀武扬威地说:“你们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吗?怎没人吭声哪?都哑巴啦?”鞭子一甩,啪的一声脆响,垂头立墙边的三字兵们吓一跳。都没见过这玩意儿,不知是什么武器。

召达逼到一个瘦高个脸色苍白的三字兵跟前,用鞭柄拨一下他的脸,低沉地问道:“说不说?张庆余到哪儿去啦?”

他那鞭柄赶驴数十年,已经凝铸出一种神力,无论是驴还是马,被它拨一下都会服服帖帖。此时这位红卫兵也吓得不轻,连忙说:“张庆余刚才扛着筐底下的东西跑出去了,就在你们进来之前。”

张庆余扛包跑得比兔子还快,想要抢在城破之前出门。却来不及了,刚下到三层已经听到底下人声鼎沸,乱蓬蓬的脚步声,知道冲进来了。要是还往下走,那不逮个正着?急得像唐老鸭那样,滴溜溜原地转了三五个圈子,呼的一声飞入刚好在他附近的女厕所!

脚步声人声轰隆隆流过去,一大阵,静了。庆余轻启一条门缝,伸出一只眼睛往外侦察。也许,人都上去了,底下都空了,那正好给他跑出去的机会!然而他触电似的把头缩进来,舌头倒往外伸。他看到楼梯口有两个人在那里守着!

他重新关门闩上,轻轻地。然后走到窗边,往楼下张望。天已断黑,底下只隐约见到树木黑影,没有人。他想,是不是可以把布袋子丢下去,然后人攀着水管爬下去呢?犹豫着。爬下去要是摔伤了,以后就不是党支部书记,而是残疾人协会主席了。

郭方雨精算了一下,觉得张庆余还没跑出大楼,当即下令搜查各个教室、房间及所有角落。每一层楼派一个头领带队负责。

第三层带队的是蒙曼,她先察看了走廊、楼梯和墙旮旯,搜查了所有教室。教室一般是不设防的,但教研室资料室就都是关锁的了。蒙曼正对着那些锁住的门苦思对策,忽然小便急了,决定先进厕所尿一下。

张庆余想,人家要是发现女厕闩着门,那不反而坏了事?便决定摆空城计,拔开门闩,让女厕所看起来处于正常状态。然后他返身扛起布袋就躲进一个档间,脚缩上去蹲在抽水马桶上,布袋顶在头上,关闭档间的门,大气也不敢出。

蒙曼进了厕所,坐的是相邻一个档间,只隔着一层薄板。在叮叮当当一阵撒尿之后,静了下来。正准备收尾呢,忽然感到隔壁似乎有呼吸声!她勾下头去往那边看,却看不到脚,空的!空的为什么有呼吸声呢?蒙曼汗毛直竖,赶紧起立系裤子。

且说一个三字兵挨挨擦擦离开总部。二司看守门口的人不是很认真,以为他是要上厕所去,就没阻挡。他也真的上厕所尿了一阵,一边尿一边把三字兵的袖章摘下来揣进裤袋。走出厕所以后却往楼下走。反正一司二司的人除了脑子不同,外表没有差别。别系的人又不认识他。所以他通行无阻的就到了底楼配电间附近。郭方雨心思再细也没想到配电间这个要害之处,没布置人守卫。所以这人就溜进去了。他要把电闸拉掉,帮助张庆余趁黑脱险。

蒙曼刚系好裤子,突然间电就灭了!由于鸿蒙大学散落于花果山脉末梢一处特殊地貌中,一旦灭了电,就没有邻楼可以借光。山道间两盏路灯,一盏灯泡破了,另一盏电源是从这楼接出去的。这晚的天气又是乌云密布,所以厕所间就像京剧《三岔口》,处于绝对黑暗之中。蒙曼赶紧完成动作,开门走出档间,立住。这时张庆余也拉开档间的门溜出来,立住。蒙曼仿佛感觉到右侧边立着一个人,一惊,屈右臂成角,两拳相抵,用这角猛地往右面一撞。好像是撞到了什么,不像是人,而是一种软空的物体。那物体发了一下纸张似的响声,往那边跌了。蒙曼猫下腰,伸手外划。张庆余也在摸索,他要寻找一个空障冲出门去。黑暗中两个人差点摸到一起,张庆余的手指尖从蒙曼头发梢滑过,一惊,急忙后退。蒙曼竭力张大眼睛,吸溜鼻子。黑暗中两个回合,她已经有点不辨方向。

张庆余是近视眼,近来配了眼镜。偏刚才被蒙曼一撞中,他迅猛避开时踉跄了一步,把眼镜跌没了!蹲下身去摸地,也没摸到。所以此时,没电加上没眼镜,比蒙曼还要黑灯瞎火。

两个人喘息着,背靠背差点靠到一起。一惊,蒙曼返身就是一勾拳一扫腿。庆余挫身扑地避开,刚好就碰到眼镜,摸过来戴上。既戴上,此时眼睛渐渐适应黑暗,隐隐约约有了方位,便突然发力,向门冲过去。

蒙曼的耳朵提前捕捉到这一讯号,反应同时产生,伸腿一扫,就把张庆余当胸弹回去了。蒙曼退到门边朝外唤:“来人哪!”

外边走廊人们就摸过来。张庆余见大事不好,急步跑到窗边,把布包往外扔,人跟着就要翻出窗口。蒙曼眼尖,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急步闯过去一把抓住庆余往回拽,将他摔倒在地,抬脚踏上。

外边的爷们纷纷涌进女厕所,问“什么人?什么人?是小偷还是张庆余?”七手八脚帮蒙曼将对方按住捉起。这时刚好底楼二司的弟兄们进配电间恢复电路,灯光亮起。大家一看,果然是张庆余!消息传出去,走廊全楼上下一片欢呼:“捉住张庆余了!捉住了!”

蒙曼说:“他刚才把什么东西扔下去了,可能就是那批黑材料。快下去看!”于是乱哄哄押着张庆余下楼。郭方雨也赶来了。大伙儿在地上到处找,没东西。庆余心存侥幸。

忽然有人抬头往上看,就看见树梢上挂着一个像老鹰巢那样的东西。蒙曼说:“可能就是它了!”三窜两窜爬上树梢,把那鸟窝取下来,果然是张庆余那个宝贝布包!

二司的人欢呼着成队不成列的向校中心区走。有人去弄来好多火把,点起来,弄成了火把游行。不断呼口号:“愤怒声讨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强烈抗议对革命师生的密谋迫害!”

张庆余被扭着走在队伍的前面。有人想起一件好东西,赶忙去找了来:是一顶尖尖高高的纸帽!戴在庆余头上。还有一块牌子挂在他的胸前,上写“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鹰犬、打手张庆余”。

火炬游行绕着校区走了一圈,已经上床的人们纷纷起来趴着窗口往外看。

第二天,二司在操场举行“声讨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大会”。会场边上摆了一长列桌子,展览张庆余精心保管转移的那一批整人材料。连同庆余扛着跑的那个靛青色布袋也展览着。各系师生都来参观,许多人都在上面找到自己的名字。连勤杂工李永遗那条近乎笑话的密码通信,也被列入“存疑类第十一”,标注“事出有因,待后观察”,云云。

校党委书记马金被捉来与张庆余一道立在台上接受声讨,说马金是鸿蒙大学资产阶级阶级反动路线的总后台总代表,张庆余是鹰犬、打手,云云。

                       2

纸帽子是中国第五大发明,专利属于1927年的湖南农民。毛主席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说,被戴了高纸帽者“从此做不起人”,效果的确是非常神奇的。

张庆余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戴高纸帽游街。这东西原是专为反动派制作,今天居然戴到正宗革命者张庆余头上!而那轻轻的一顶纸东西,也的确有神奇的魔力,戴过取下以后并不就完了,老让他感觉头上有东西,非常不舒服。一想起那白白的怪怪的模样,就觉得晦气!疑心从此会走霉运。气闷加上迷信,加上失陷黑材料的痛楚,让他起不来床,病了一场。

西柏坡室室友李红遇等人,还有范建平等人,就打饭端水照顾他。心情都纷乱,没有说话,只默默地对接眼神。革命到了低潮期,同志之间低回着沉重的气氛。

李红遇掏出毛主席语录给张庆余念了一段:“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们的勇气!”

庆余听了语录,情绪涨上来,握住李红遇的手久久不放,千言万语都在眼睛里涌现,两颗红心之间对接着暖流。

“是呀,革命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的,难免有时候碰到挫折,进入低潮。”庆余说。

“越来越难以理解了。怎么连刘主席也不行了呢?”李红遇说。

“刘主席是中央的事,迟早会明朗的。对于我们下面同志来说,重要的是加强学习,牢牢掌握革命斗争的大方向,而且要讲究策略。别看造反派那些小子现在狂得很,其实兔子尾巴长不了!”

李红遇深有同感,说:“是的,那都是些什么人哪,乱七八糟的。革命轮到他们?笑话!”

“好!你这就是学会了阶级分析的方法,心明眼亮!当前的形势,就是要用阶级眼光来看!”

“再喝点水吧!”红遇倒了水递给张庆余。庆余倚靠在床头盖着被子,将热烘烘的搪瓷杯接过来捧在手里。红遇重新在床沿坐下来,叹息了一声说:“这文化大革命,也不知下一步会怎么发展。”他想听听学生中这位政治大腕的分析。

“我正想与你谈谈形势和对策方面的问题!”张庆余说,身子往上抻了抻,“首先说形势。刚才我不是说了吗,他们兔子尾巴长不了。为什么这样说呢?这是因为,那些造反痞子从本质上说,是远离无产阶级革命的核心精神的,甚至可以说是与革命格格不入的。他们想要的东西,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不会给他们。他们以为毛主席和江青同志是他们的支持者、贴心人,我看是一厢情愿的误解。”

说到这儿,张庆余看了一下门,头向李红遇靠近,调低声音说:“我看主席是想在一定阶段利用他们!”

这一节听得李红遇眼发异彩。

张庆余又说:“你注意到没有,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挥巨手号召造反时,只挥动一只手,另一只手却是不动的。另一只手在做什么?是在按兵,按兵不动嘛!他现在按住解放军,不让他们介入地方文化大革命!如果让介入,军队会支持哪一派?你说说看,会支持哪一派?”

李红遇立即给出答案:“不会支持造反派!”

“对呀!”张庆余高兴地给红遇打了满分,“如果介入,这些痞子,这些乌合之众造反就造不成了!军队我了解他们,这些带兵的人,对造反派肯定是深恶痛绝的。所以毛主席现在不让介入。他老人家就像一个烹调大师,准确地掌握着火候。火候到了时,他会让军队支持地方文化大革命的。那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说得高兴,庆余来了食欲,叫红遇将他留在搪瓷碗里盖着的半只冷馒头和几根咸萝卜丝拿过来,又叫重新倒热开水,就着热水吃馒头咸菜。一边吃一边又开讲:“前一阶段我们一司的确是犯了方向性错误,没有跟上毛主席的战略部署。林副统帅不是说了吗,对毛主席的话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在执行过程中加深理解。我们没有按照林副统的话做。毛主席号召把矛头对准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我们一司却不理解,一味保当权派。只要是党的干部,我们就保。这便与毛主席的意愿相违背。毛主席说,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我们却反对造反,认为造共产党的反就是不对。这都是习惯性思维在作怪,我们落后于形势了。倒让那些二流子、歪痞子、私心杂念重的人得风气之先,扛起所谓正义的大旗。因此他们所向披靡。”

李红遇低首视地,茫然叹息。

张庆余继续说:“我们一司由于方向性错误,从运动第二阶段开始就一直处于被动状态。到了最近,形势更加急转直下。现在,连总部也被他们砸了。大概很难东山再起,因为我们输了理,士气低迷,缺乏统一认识。我们的形象太过鲜明,树大招风,再重新站起来又会成为那些造反痞子的首要打击目标。他们人多,又不讲理,我们抵挡不住。”

“那怎么办呢?”李红遇万分苦闷地说。

“当然我们不能放弃斗争!”庆余说,“难道能把天下拱手让给他们么?”

“当仁不让!”李红遇抬起头,捏拳做出一个有力的手势。

“所以这两天我在思考下一步怎么做的问题。设想是:将一司的旗帜收拾起,另外打出一面旗帜!”

李红遇目光炯炯望着庆余,好像庆余手里已经握着一面新旗子。

“这面新的旗帜要写上造反的字样,以顺应潮流!”庆余说。

“你的意思是说,让总部发一份调整方向的声明,参加造反?”

“不!你怎那么笨哪!”庆余说,“我是说,成立一个新的红卫兵组织。这个组织有别于原来的一司。一司只有光秃秃三个字:红卫兵。我们则要加上一个标识,叫做革命造反遵义红卫兵吧。”

“为什么叫蹲义呢?”李红遇问。他的广西普通话发音不准。

“因为遵义会议是我党调整路线,由挫折走向胜利的转折点!取这个名称吉祥。当然,这是我个人的意思,你可以另想名字。”

“那就蹲义吧。”李红遇说。

“成立声明上讲:我们也要响应毛主席的伟大号召,造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反。我们赞成造反的观点,但不赞成造反的做法。这样就让我们既符合造反的主流,又有别于那些造反痞子!”

“这是一个好主意!”李红遇打从心底里佩服庆余的脑子好使。

“这面新的旗子由你来打。就是说,由你出面筹建遵义红卫兵!”

“我?”李红遇指着自己的鼻子,万分震惊地问。

“是的,你!”张庆余也指着红遇的鼻子。一只鼻子同时被两根手指头点着。“你是适合人选!不能由我出面,我目标太大,而且被戴过高纸帽斗争过,晦气未消。一司原有头领也都退居二线。懂我意思没有?”

李红遇点点头,但是点得很迟缓,好像哪一根筋给蹩住了。

“现在一司垮了下来,同志们肯定都在苦闷徘徊。如果没有人去集合,就有可能从此消沉涣散。所以你要到各系去串联,找到愿意奋起的人,让他们成立战斗队。然后,你把这些战斗队联合起来,宣布组成遵义红卫兵,设鸿蒙大学总部。之后,你们再到其它学校串联,把类似组织联合起来,成立遵义红卫兵黄鹤地区造反司令部,就成了红卫兵第三司令部,简称三司。”

“在组织路线上,也要做出调整!”张庆余继续布置工作,“我们一司原来的人员组成太纯粹,都是出身红五类,党团员,干部。这就使我们在人数上处于劣势。这是我们最终被二司打败的原因之一。现在,遵义红卫兵要走群众路线,吸收尽可能多的革命师生参加。只要不是牛鬼蛇神,谁愿意参加就参加。也就是说,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统一战线是毛主席领导革命的三大法宝之一,我们怎么把这给忘记了!”

“你这个主意实在是高!高家庄的高!”红遇竖起大拇指,使用了一句电影台词,“确实存在大量的中间群众,他们既不积极捍卫党的领导,又不愿意与那些没有素质的歪痞子搞在一起。他们基本上置身事外,有的自称逍遥派。拉一拉他们,会有许多人愿意到这边来的。我们公开的旗号属于一种比较温和的造反,既响应毛主席的伟大号召积极参加文化大革命,又不主张采取过激行动。这正好符合他们的为人基调。”

庆余一边听,一边望着红遇下巴那颗肉痣。那痣的形态和位置与毛主席的那颗很相似,也许是贵不可言的面相。庆余冲动地握住这位老同学的手,眼睛充满深沉的寄望,说:“好好干,请自珍重!”

                        3

于是红遇按照庆余的锦囊妙计,开始构建文化大革命中黄鹤市另一支叱咤风云的力量。他先是把本年级亲西柏坡室的人找来,酝酿成立遵义战斗队,由魏世忠任队长,范建平副队长。金普坚林博源等原已抛头露面的一司老干部,都暂时不用。然后,又根据张庆余的联络图和暗号,找到各系原一司的头领、小卒,鼓动他们成立新的战斗单位。差不多之后,就是将各系这些战斗单位的负责人召集到一起开筹备会,决议组成遵义红卫兵鸿蒙大学造反总部。由于李红遇是发起人联络人,大家就推选他坐总部第一把交椅,称总长,后来大家都叫李总,或李老总。

李老总祖上渊源,多少懂得点阴阳八卦,便选了个黄道吉日,布置举行成立大会。特大号字贴出成立公告和立场声明,台上彩旗飘扬锣鼓喧天,高音喇叭播着毛主席语录歌。楚珍诗被请来当会议主持人。她等到一首歌播完,就走到台前敲敲麦克风,宣布成立庆祝大会开始。慷慨激昂地念了一段序词,什么“东风吹战鼓擂”之类,然后宣布:“请我们的李老总,李红遇同志讲话!”

李红遇步履板正地走向台前。虽然只有短短十几步的距离,却走得万分庄重。他想起了李家中兴的功臣,那位将最后一把红木椅子劈来烧甲鱼的父亲,要是他老人家看到儿子此时的冉冉上升,会有什么样的心情呢?

“腾志们!无产阶级革命派的钻友们!”他运足中气喊道,“我宣布:蹲义红卫兵鸿蒙大学造反总部成立了!”

话音未落掌声雷动锣鼓助威。李红遇双掌像唐老鸭那样扇了一阵才使他的兵们停下来。他讲了半个小时陈词滥调,基本无可记入史册处。值得一提的是:会议结束的时候,全场起立齐唱林副主席的语录歌:“在需要牺牲的时候要勇于牺牲。上战场,枪一响,老子今天就死在战场上了!”

张庆余林博源等等一司老干部也在台下跟着大家一起唱。想起这几个月来波澜起伏的斗争,不由得感慨万端,泪花闪闪。

                       4

墨润秋来观摩了成立庆祝大会。散会以后,与林博源恰巧走在一起,就说道:“你们结末怎么唱那首歌呢?听上去有点不祥!两派难道要兵戎相见,血流成河?”

“不要说你们。我并没有参加遵义红卫兵,正像你没有参加毛泽东思想红卫兵那样!”

“好,算我没说!”墨润秋诡谲地一笑。

各校发展的情况都差不多,都是一司在二司蛮不讲理的冲击下土崩瓦解。解而重生,金蝉脱壳成为新的组织,而且不约而同地都叫革命造反遵义红卫兵。李红遇经过一番奔走串联,终于将大家拉到一起,决议成立遵义红卫兵黄鹤地区造反司令部,简称三司。

三司成立过程一波三折,差点流产,原因是各路英雄在排座次上不能相让。开了八次筹备会议,才勉强摆平。

由于李红遇在筹备过程中起了主要作用,差点让他当了三司总司令。只是最后,有人私下里串联成一个反对意见提上来,说李红遇口音不准,将遵义说成蹲义,于组织气运不利云云,李红遇才不得不将第一把交椅让给中部工学院的胡连杰。李红遇则坐了第二把交椅,当副总司令。正是:

    风水转轮朝下走,庆余纸帽扣上头。

    低潮翻浪重振作,红遇扛旗搏一筹!

欲知后事演绎,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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