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腾 醉 (文革演义)第六十七回

第67回  人质交换延玉得脱  背后飞弹慕红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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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万红基鸿大战役指挥所开会布置交换人质事宜。指挥长燕荣宣布:电话谈判的结果是,明天上午九点正,纪延玉从二司防御阵地正面小门走出,同时白慕红从红基阵地走出。各自走入己方阵地。

却有一些人不甘心就这样将白慕红放走。在攻打师范学院时身先士卒的头领高绰尤其愤恨,因为他不但当时着了道儿,而且自此患上猫叫综合症。别人过后都好了,就他好不了,时常在半夜叫起来。与女人睡到高兴处也会喵的大叫,甚至乱抓。吓得老婆不肯再跟他睡。他恨得真想混入五楼女看守中,一矛尖把发明化学弹的白慕红刺死。另一个不愿意放走白慕红的是张庆余。他既出于阶级仇恨,也有关私仇。听说墨润秋亲送白慕红回广州,关系不一般啊!

开完会,高绰在那里翻眼发呆,恨恨不已的模样。庆余走过去说:“高师傅,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就这样将那女人放走,太便宜她了!”高绰咬牙说。

“是呀!”庆余说,“我也想吃她一块肉呢!”

高绰眼珠子转了两圈,说:“你跟我来,咱们聊聊!”

高绰又去找来两个朋友,一个也是着过白汽弹道儿、对白慕红愤恨不已的王天恩。他吸入的是笑气,也留下后遗症,常傻傻的笑。还有一个最近老是爱哭,有一回去吃老丈人的生日饭,突然亢声而哭,一座不乐。怀疑也是白汽弹闹的。四个人到一棵树下,商量说:能否既让对方把纪老的女儿放出来,同时又让对方得不着白慕红呢?

                       2

第二天上午交接开始。双方严阵以待。天气阴霾无风。树上鸟儿也停飞停叫,脑袋歪过来歪过去地瞧着树丛里奇怪的人们。

九点正,喇叭响起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报时声。只见二司山口那道石墙的小铁门哐当打开,脸色憔悴,头发散乱的纪延玉迈步出来,左右张望了一眼,直向前走。与此同时,百万红基阵地上也走出一个女人,是白慕红,提着一口小箱子,昂头掠了一记飘逸的黑发,也向前走。

双方都布置枪手瞄准放出去的人质,准备万一对方有变,即开枪射杀。

在千百双眼睛注视下,两个女人相对着走到中点,互相看对方一眼,擦身而过。

就在此时,呼呼开过来一辆吉普车,从车门伸出一双巨手,将纪延玉拖进车去,迅速开走。

白慕红吓一跳,回头看一眼,似乎感到事态有变,急忙加快脚步。果然,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后边一撞,子弹入背穿胸而过,鲜血喷射。白慕红一手捂住血口,一手伸出向前,头上仰,冲了两步,仆倒在地。鲜血洒成一个大大的惊叹号!

双方阵地上的人都惊呆了。过了三秒钟才回过神来。杨任重欲下令开火,墨润秋说:“对方要的人已经接走,打不着她了。我们盲目射击,反而会给对方造成赖账的口实,说成交火中误伤。”

说完墨润秋冲出小门,抱起白慕红往回跑。后边又打过来两枪。一枪偏了,一枪打在白慕红的腿上。

                         3

纪延安是到现场来等着接妹妹的。突发的事情让他完全失去方向,晕了四十来分钟,才去寻电话向老爹报告。老爹说,延玉刚刚到家,是两个蒙面大汉将她劫上车并送到家附近的。

“问题是,你弟还在里边。这一来,二癞子们如果气疯了,会对你弟弟下手的!所以我这会儿血压直往上窜,正吃药呢!你赶紧调查这事怎么发生的,谁在搅局,胆敢这样无组织无纪律?我这里要赶快给杨任重打电话,尽量稳住他们!”

杨任重一听是纪红雷来电话,奔过去拿起话筒就骂:“你这老浑蛋背信弃义无耻至极!你们本来就是黑社会,流氓无赖本性不改!我告诉你吧,恶有恶报总归要报的!”

“哎呀小杨你真是冤枉我了!此事我不知道是怎样发生的,我已经叫他们调查是谁干的。我们一定严肃处理,严肃处理!”

“如果不是你策划的,请你将凶手查出来,拿他们来交换你的儿子。你把凶手交给我们,我们把儿子还给你!在交出凶手之前,不用给我打电话了!”

“一定照办,一定照办!一方面我要求你不要让我儿子受苦,请你照应着点,好不好?”

“在你交出凶手之前,你的儿子不会有好果子吃!”

                           4

第一枪打中冠状动脉,白慕红的灵魂升上半空,观看混乱的现场。看到墨润秋冲出小门抱起她的躯体,她忧喜交织,重新降回到躯体中,用她的身体偏转向润秋飞来的子弹。

医护人员把鲜血淋漓的白慕红从墨润秋背上接下施救。她的灵魂重新升上半空,看着医生护士忙碌,看着满脸泪水浑身血迹的墨润秋,以及悲愤而又手足无措地立在旁边的杨任重郭方雨,看着远远肃立一个个脸色铁青的二司人。

医护人员将她放担架车上,推入医务室,继续努力。然而已经没有用了,医生脸色沉重地走出来,宣布抢救无效。

“给白老师整容化妆,准备开追悼会!”杨任重下令道。

墨润秋进入医务室,他要亲自在每个细节上都送爱人一程。蒙曼也跟了进去,与两个女护士一道忙碌。

“衣服都被血浸透了,怎么整?又没衣服换!”护士说。

白老师手提箱里有衣服,但掉在空地上百万红基的射程内了!

“我有衣服。用我的吧!”蒙曼说。

“你不忌讳吗?那倒是很好,我看身材差不多。”护士说。墨润秋也向蒙曼投过去质询和感动的目光。

“不忌讳!白老师是个可敬而又美丽的女人,我为能够送她一套衣服感到高兴!”蒙曼说,即往外走。

蒙曼有一套自己非常喜爱的衣服,上身红紫相间大花唐装,下身西式墨黑长裤。由于不合时宜,极少穿它。但常带在身边,即使退入围城,也没离开。此外有一套化妆用品,脂粉之类,当然不合革命时尚,没用过,也是带着。这时她取了衣服,连同胸罩、内裤、背心、化妆品,进入医务室。几个人一道,脱下白慕红的血衣。很难脱了,只好用手术剪刀,连剪带脱。温水揩身净脸,换了衣服。梳了头发,搽上脂粉,涂了口红。将白慕红拾掇得端庄美丽。

大楼的另一端,一伙人在对付一堆木料,又锯又钉又打磨的,终于制作出一具棺材。北山的南坡,一伙人在挖墓坑。

下午四点,送葬仪式开始。白布黑边写着“悼念白慕红老师”的横幅前导。接着是白布黑边竖直的一对挽联:

日记惹祸几殆  重拾生命价值  贡献秘方

百匪偷袭背后  见识人间卑鄙  撒泪长空

后面是白慕红的遗体,安详地躺在一块垫了白床单的长木板上。墨润秋为首,八个白衬衫蓝长裤的小伙子托着,迈方正慢步,一步、一步地走。后边是二司守楼人员,除了山上工事里警戒着的,数百人排成四路纵队,举着“愤怒声讨百万红基罪行”的标语。每人手里擎一支山花。喇叭响起送葬音乐。因没有哀乐唱片,找出一曲古调《长门怨》凑合着用。

队伍绕楼游行一周,在墓坑的下方山脚停步,围棺材聚成扇形。白慕红遗体在棺木旁边事先准备好的两张桌子上放下。杨任重立上高台致悼词。

“战友们!白慕红老师的事迹,是一出颇具时代特色的悲剧。环境迫使她过一种两面生活,将压抑的思绪倾泄在日记中。其实日记属于个人空间,将自己的想法写入日记应是人的基本权利之一。却被迫交出,横遭挞伐,几欲轻生。”

全场肃立,寂静无声。

“是一种正义的人类关怀救了她!”杨任重说。

悼词停顿了一下。全场肃听,却有点领会不过来。

“也是受一种高贵的人类情感驱动,白慕红老师将她独特的科学研究成果贡献给我们,在特殊历史阶段的抗暴斗争中起到了非同寻常的作用!由此引起百万红基刻骨仇恨,三番两次远程搜捕,欲予消灭。”

全场肃听,有些惊诧。

“是工人总部支持了我们,使百万红基对我们围而不敢强攻,也为我们创造了交换人质的条件!”

演讲者的声音充满了感动,全体与会者心中也充满了感动。

“但万恶的黑社会团伙百万红基背信弃义邪恶至极,居然背后开冷枪,将白慕红老师杀害!”

杨任重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悲痛的哽咽。所有与会的人也低首含泪。悄悄到来的黄昏雾霭为追悼会涂上更加浓重的哀伤色调。

“愤怒声讨百万红基罪行!”有人带头呼起口号。全场齐喊,群情激愤。

杨任重继续讲:“战友们,我们此刻为白慕红老师举行追悼会,就是要记住她的功绩和精神。我们要为白慕红老师报仇!”

“为白慕红老师报仇!为白慕红老师报仇!”全场高呼口号。声音在山谷和楼宇之间回荡。

杨任重继续讲:“我们要奋力抵御百万红基的进攻,坚守我们的阵地,为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贡献力量,以此告慰白慕红老师的在天之灵!”

在郭方雨的指挥下,队伍排成一行从棺木和遗体旁绕行一周,鞠躬告别。

安葬开始。墨润秋抱起白慕红,蒙曼协助,将尸体放入棺材之中。润秋再次瞧了遗容,久久注视,眼眶蓄满泪水。两个小伙子抬起棺盖在旁边等着。润秋退后一步。棺材盖上。木工将一把铁锤递给润秋,又递给他一根钉子。润秋对好钉子,一锤下去,蓄在眶里的泪水啪嗒就掉了出来。打好一根钉子,木工又递给他一根。墨润秋继续敲打,眼泪一阵阵落在棺木上。

    阴阳两隔从此休,举锤未落泪奔流。

    余言何处对君说?暮色松风啸山头!

钉好盖,润秋为首,八个小伙子拉起垫在棺材底下的粗绳子,向墓坑移动。郭方雨打一个信号,两边山上警戒的二司人员百弹齐发,鸣枪致哀。在枪声响起的同时,全场齐呼:

“为白慕红老师报仇!为白慕红老师报仇!”

郭方雨又打信号,山上再次鸣枪致哀。

枪声震动天地,紧张得百万红基阵地上也开枪乱射一通。

棺材放入墓坑。送葬队伍走上山坡,绕墓而过,每个人将手里的山花放入坑中。

杨任重、郭方雨、蒙曼、墨润秋四把铁锹同时往墓坑填土。

                               5

掩埋好白慕红,郭方雨和蒙曼怕润秋悲伤过度,跟在他旁边,试图说点什么,却说不出什么。三个人默默沿山脚甬道走着。

还是墨润秋先说话:“蒙姐,我想了解一些情报。百万红基高层干部的名单和他们的家庭情况。”

“你要这些情报做什么呢?”郭方雨问。

“我们手里已经没有人质了。说是有一个,却是虚的,很不保险。我想去弄一个来补充!”

“我手里的情报不全面。但我知道邢甫有一个孙子刚刚读小学一年级,可能是比较容易下手的。”蒙曼说。

“你一个人干?”方雨问墨润秋。

“我外头还有一些朋友。”

“可要小心谨慎!我怕你心里窝火,莽撞行动,弄不好反而坏事。真要干,我与你一起去!”方雨说。

“另外我还想弄清楚这一次是谁策划的事变,谁开的枪。”

“我也想弄清。我会布置有关人员打听这件事!”蒙曼说。

“等一会儿你把关于邢甫的信息给我,住址,家庭成员,孙子名字,最好还有相片,学校,班级,等等。越详细越好。”

                               6

墨润秋带着蒙曼提供的信息,从地道出去,住到古博中学。他与王光华一道,很快弄清邢甫一家的活动规律,研究了各个环节,制订了详细计划。小学生是个关不住的群体,加以学校停课,往外跑的机会很多,又是在天真浪漫容易相信人的年龄。两个成年人精,武林高手,要来干这件绑架小孩子的事,可以说易如反掌。在其中一个环节上,准备将王光华的点穴功夫用上。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动手的时候,形势发生变化,使这个计划显得没那么必要了。正是:

    长枪短炮攻二癞,孩子波及危矣哉。

    瓮中捉鳖皆稳取,不意中央派人来!

欲知后事演绎,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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