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腾 醉 (文革演义)第八十六回

第86回  毛主席劝上山下乡  林家母制古方药丸

1

工宣队,全名叫工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毛主席又叫军人参加进去,这时就应当叫工人、解放军毛泽东思想宣传队了。倘若讲究名正言顺,则应当叫工人、解放军占领教育阵地行动队。

工宣队开进古博中学之后,第一件事是将已经掌管印把子的李茂山、陈光华辈宣下台。第二件事是叫葛成花、洪国年、谭山贵、吴瑞金辈来谈话,肯定其“根正苗红,一贯热爱党”的可贵品质,鼓励他们“继续革命”,并指示把一年多来半身不遂的团组织生活恢复起来,“发挥共青团的先锋模范作用,团结广大青年为建设共产主义而奋斗!”把葛成花们说得豪情满怀。

第三件事则是宣传毛主席的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动员毕业班学生报名上山下乡。共青团员和“积极分子”们一贯响应党的号召,一般同学也积极报名,要求上山下乡。

然而还是有个别人不肯报名,例如林晓婷。她是那个曾被怀疑写反动标语,关进后院“劳改所”实行专政,打成植物人的林理夫的妹妹。理夫被打的时候是毕业班,晓婷念高一。现在妹妹也“毕业”了。没有上课也毕业,文革时候的“毕业生”就是这么回事。

植物人奇迹般醒过来了,能下床做些简单自理。但失忆,变成憨大。母亲也身体不好,时常头晕。父亲历史反革命,关在单位“牛棚”里。大哥在北大荒,两年没回来过。

晓婷跟母亲说,学校在动员上山下乡,大家都报名。

母亲说:“你不能报!家里这状况,你得留下来照顾。况且,你们这些如花似玉的城市姑娘到乡下去,那些农村干部会垂涎三尺。你们无亲无故,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而依附在他们权力下生活,还不是羊入狼口?”

“不会吧?”晓婷说,“他们是特殊材料做成的人,心中只装着崇高的共产主义理想。”

“你怎么这样低智商啊!什么特殊材料?人都是泥巴捏出来的。泥巴有的干净些,有的是从阴沟茅厕里掏出来的污泥。”

“茅厕污泥捏出来的人只会当牛鬼蛇神,不会当干部,我想。”

“愚蠢!你这样的白痴姑娘更加不能到农村去!”

晓婷虽然白痴,但有一条原则:听妈妈的话。所以不肯报名,成了“钉子户”。工宣队与谈话。晓婷说:家里残的残病的病关牛棚的关牛棚,已经有一个哥哥去北大荒,我得留下来照顾。妈妈也不放我走。

2

工宣队便上林晓婷家做思想工作。一个五十多岁的矮胖工人,一个解放军。恰好林理夫打水洗脸,林母洗菜。原应躺下盖被子哼哼的,没预防工宣队突然袭击。工宣队看到两个人都完整,不需要林晓婷留下来照顾。就做林母的“思想工作”。

林母淌眼抹泪,指林理夫说:“这个儿子被你们打成这样,”

“不是我们打的!”军人说。

“反正你们是一路的!打成植物人,幸亏醒过来。醒过来也是废人,傻了。有时还会倒地上抽搐。我呢,头晕,是个药罐子。不需要女儿留下来照顾么?”

工宣队就给她念毛主席关于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等几条指示。

林母也拿出《毛泽东语录》来,念关心群众生活的一段。

语录念了几个回合不分胜负。林母闷闷的,弱弱的问道:“这些孩子正是在该念书的年龄。为什么不叫念书了,为什么不让他们考大学了,而要叫下乡去呢?我有点想不通。这对国家好吗,国家不需要有知识的年轻人吗?”

“国家需要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军人斩钉截铁地说,“而不需要脱离实际的知识分子,更不需要满脑子资产阶级思想的年轻人。所以毛主席说,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这是确保无产阶级江山千秋万代永不变色的伟大战略部署。我们全体人民都应该紧跟毛主席的部署,时时刻刻听从国家的调遣。你说是不是?”

工人师傅说:“而且,什么叫知识?这个问题也是个阶级眼光的问题。不同的阶级有不同的看法。在资产阶级认为有知识的人,实际上最无知识。那些书呆子连韭菜麦苗都分不清楚。而贫下中农关于韭菜的知识可多了。炒韭菜要猛火热锅,翻两下就装盘,不然就炒老了。这些才是有用的知识。那些臭知识分子,成天去研究什么马尾巴的功能,有屁用吗?”

军人:“毛主席还说了,如果路线错,知识越多越反动!所以,首先是个路线问题。建设社会主义当然也需要知识分子的。但我们需要的是有无产阶级觉悟的知识分子。毛主席说‘大学还是要办的。我这里主要说的是,理工科大学还要办。’今后大学还是要招生的,但不是从前那种招法。将由工农兵推荐上大学。你的女儿下乡以后,如果表现良好,可以由贫下中农推荐,进入大学深造。”

林母口气游移地说:“他们会凭白推荐我的女儿上大学吗?不给什么好处他们会推荐?要送礼的吧?可我们有什么礼好送呢,一般的香烟醪酒行吗?我们又穷,除了烟酒也拿不出别的。推荐,那可是关系到人生前途的大份子,你不给他厚礼,他会给你?不等价啊!”她陷入惶惑的沉思,自语似的说,“原来的高考,上大学靠的是自己的头脑和起早贪黑。这一下好,恐怕得靠乖顺和身体其它部位了!可我女儿如果乖顺,这对女孩子们说来,是无比悲惨的一件事啊!”

“你说到哪儿去了!”军人生气地说,“你把我们的农村干部和贫下中农说成什么人了?这是非常错误的!好了,我们希望你还是要配合做女儿的思想工作,让她报名下乡!”

林母还是没被说服。工宣队只好撤退。第二天研究了一下,把洪国年叫来,要求发挥共青团的作用。

洪国年、葛成花商量了一下,带黄帅,及吴瑞金、杨立威、谭山贵,上林家“做思想工作”。林理夫见到他们,仿佛又回到劳改所,转身就逃,嗷嗷大叫。声音模样极其恐怖。

葛成花说明来意。洪国年念了毛主席指示,说:“全体同学都积极响应毛主席号召。你们家一兄一妹,总得下乡一个不是?林晓婷是共青团员,更加要起带头作用!”

林母说:“我们家不只一兄一妹啊!大哥已经去北大荒!现在的这个一兄被你们打废,不能算人。就是说,一兄一妹已经有一个下乡,将晓婷留下来是完全合理的!”

“林理夫怎么不能算人呢?户口本上还是完整的一个人不是?”国年说。

林母被洪国年的逻辑梗住,啼笑皆非,眼睛喷出火来,说:“户口本上能把残疾人记成零点一零点五吗?你们把我儿子打成残废,还要根据户口本说他没残废?你们好像是吃狼奶长大的,凶残,没有人性!是要遭到报应的!快给我滚出去!”

葛成花说:“我们承认对林理夫的做法有点过火。但群众运动嘛,有时过火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嘛。这么大一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有时免不了出点偏差。个人受点苦作点牺牲也不是不可以。现在毛主席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我们作为新中国的革命青年,应当怎么做,我想你们也是明白的,是有这个思想觉悟的。”

林母把火气压下来,眯缝起眼睛瞧葛成花洪国年,问:“你们也是要下乡的吗?”

“当然!”国年指一圈同学,说,“我们全都涌跃报名了的!”

林母转眼瞧黄帅,赞叹说:“这位姑娘长得真美,月牙儿似的眼睛,眸子半露半藏的。面如满月,身材匀称。真是个月亮嫦娥。你也要到农村去?”

“是的,也要响应毛主席伟大号召!”黄帅答。

林母目光久久停在黄帅身上,不无怜悯地说:“姑娘,你知道到了乡下以后,等待你的是什么吗?”

黄帅眼睛里飘过一缕迷雾,无把握地说:“等待我的,是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是初次教育吧,如果你还没有被教育过的话!”林母说。

几个中学生觉得这女人说话莫明其妙。也无心跟她去绕,就开始正面地“做思想工作”,希望林晓婷响应伟大领袖的号召,报名上山下乡。

林母任凭他们去说,自己做自己的事,不开口。葛成花们看看天色暗下来,只好回去。

回去向工宣队汇报说:林家顽固,“思想工作”无果。工宣队指示他们要发扬连续作战的作风,吃好晚饭再去。“耗他们,不答应就不走。熬鹰,懂吗?直到林晓婷自愿报名为止!”

于是五个人再上林家。充分领会了“耗”和“熬”的含义,直说到嘴角像螃蟹一样堆起泡沫,还不停止。椅子只有四把,林家母女自己坐两把。谭山贵杨立威吴瑞金黄帅站累了,只好坐水缸边缘。

此时已经十点半。林母浑身燥热,看到他们还没走的意思,发起火来,抄起一根木棒,竖手提腿,摆出一个京剧武打架势,赶他们走。吴瑞金见状,抄起一只锅盖和一根锅铲,也摆出一个京剧架势,准备应战。

葛成花赶忙说:“别打别打!我们走就是,用不着这样。大家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思想工作要慢慢做。今晚你们躺下去以后,好好想想,我们说的有没道理,毛主席的指示有没道理。”

林家母女躺下以后,郁闷焦虑,久久睡不着。忽然,做母亲的说:“晓婷,看样子我们不一定顶得住。最后你有可能还是得随大流下乡去。下去以后你面对的有一个大问题,就是对付色狼。就如一群羚羊对付周围逡巡不去的猎豹那样。首先你们学生要互相照应,羚羊群就是靠群居生活互相照应而提高存活率的。”

“知道,我会与同学搞好关系,大家团结在一起。”女儿说。

“也与那些农妇搞好关系!此外,明儿开始我来炼制‘增厚闭合丸’。那是许多年前从一位尼姑师父那里得到的秘方,吃了可以使处女膜增厚变韧,内壁闭合,男人攻不进。再配合练一种气功叫‘石女功’,就万无一失了。”

晓婷沉默了一阵,问道:“妈,那种增厚闭合是暂时性的还是永久性的呢?就是说,是不是可逆的?”

“到了你心中真正有爱的时候,可以用你的心去打开它。”

第二天一大早共青团员们又来。也是六个。只洪国年是原有的,其余四个换了人。看样子他们准备采取车轮战术,排班来。林母知道很难抗住了,个人是斗不过集体的。他们会一直把“思想工作”做下去,到你吃不消为止。

到了洪国年们说得嘴角像螃蟹那样堆起泡沫的时候,又来了工宣队和居委会。工宣队还是前天两个人:军人,矮胖师傅。居委会是高瘦男主任和虚胖吴妈,管宣传的。工宣队叫共青团员们回去吃饭,吃好饭再来。林母客气,四把椅子都让领导坐,自己坐床沿。晓婷立着。

“哎呀,你们家两个知识青年,总得下去一个不是?”吴妈说。

林母灵机一动,说:“我们家算两个?这个半植物也算一个?那么,就叫半植物下去吧,好不好?”

倒没料想挑起这个问题,四位领导面面相觑。高瘦主任说:“叫林理夫下乡,你舍得?自己生活都不大能够自理,下乡怎样生活?”

“我舍得,我舍得!被你们打成那样,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不是我们打的!”主任说。

“反正你们是一路的!”

“你这就有些不讲道理了!”吴妈说,“况且,理夫这孩子,下去怎样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他那个状况能教育得进去吗?”

军人说:“林理夫虽然有点伤,但根据四舍五入的原则,还是应当算一个人的。可是目前他那个状况,下乡不太适宜。所以,还是你女儿下去比较合理!”

3

彩旗飘扬,喇叭声喧。车窗口露出来的都是红卫兵们纯真灿烂的脸。这时已经不戴袖章了,文革高潮已过。但火红的革命热情未减,心还是那颗红卫心。政府机关和学校敲锣打鼓送行,列队喊口号。亲属们聚在车窗下,握着窗里边伸出来的手。

车上一个格档坐的,有葛成花、黄帅、吴瑞金,还有林晓婷。与前年革命串联挤闷罐车不可同日而语。现在一人一个座位。

吴瑞金的座位不在窗边,他拚命挤过来,向窗口伸出手去要跟爸妈握一下,却有一双大手从背后将他拽回去。一看,是警察!

“有一些事情需要你回去协助调查。暂时不能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了,下一批去吧!”警察说。

车厢里的同学们张大着惊诧的眼睛和嘴巴。警察叔叔说:“同学们你们先行一步。吴瑞金同学因为有些误会,需要他回去说明一下,很快就可以在下一批上山下乡。这个事不要影响大家奔赴广阔天地的兴头,我们还是把歌唱起来好不好?来,就唱毛主席语录歌‘知识青年到农村去’,预备——起!”

于是许多人唱起来。在同学们嗡嗡的歌声中,吴瑞金被带下车。

林晓婷怔怔地想:“为什么带走的不是我呢?我倒宁愿被带走!”她看着车窗下泪洒站台的母亲和傻愣愣的哥哥,心里充满忧伤。

满车厢都是热情奔放的“知识青年”,只有林晓婷情绪低落。在母亲的影响下,她比同时代青年落后了整整一个意识形态世纪。她那“增厚闭合丸”和“石女功”更是匪夷所思。

火车发出一声长啸,就要开动了。车上车下握在一起的手却还不肯放开。站台工作人员急得大叫,用木棒敲打这些不要命了的手。

政府机关和学校的送行班子拚命擂鼓敲锣,喊号挥手舞旗子。火车在热火朝天的革命气氛中启动,向“广阔天地”奔驰。车厢内的小将们豪情满怀地歌唱。还斗歌,“再来一歌好不好?”奔流的热血,红彤彤的脸,停不下来的舌头,充分展现了这个时代的温度。

直唱到入夜,方才东倒西歪睡去。再次睁开眼已是黎明。向外望去,已不是他们习惯看的绿色,而是漫天盖地的土黄色!火车轮轨声没完没了:磕磕巴巴,磕磕巴巴……。窗外土黄色也没完没了。在一个小站停了半小时,窗外所见竟是破衣烂衫面有菜色的人民!以及乞丐!乞丐中有的还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红卫兵们自从1966年以来一直处于发烧状态。此时黄土荒原的凉气从窗口袭进来,萧索、迷茫的感觉骤然爬满心头。热度骤减,身子发冷,纷纷从行包里取出衣服添加。火车继续前进,磕磕巴巴,磕磕巴巴……。歌声却再也唱不起来。车厢内一片沉默,谁也不想说话。昨天出发时全是纯真灿烂的红脸,此时望去竟是联成一片的黄黄的脸和枯枯的眼睛,与窗外的环境色协调一致!

走了一天一夜又大半天。火车经过延安,60人下车,其中有古博中学30人。

有卡车队来接。但“小将”们听说这是延安,革命圣地,血又热起来,要求停一天朝拜朝拜。组织者们为难了,因为事先没安排吃住。只好想出一个折衷方案:卡车载着“小将”们延安各处转一圈,再驶向目的地。

“毛主席和江青同志住的窑洞在哪儿呢?”当卡车载着他们溜达的时候,路上的确见到许多窑洞,却不知道哪一孔是毛主席住过的,纷纷互相询问。

令人失望的是,触目所见皆是黄尘和褴褛的衣衫,似乎与理想中的延安有点不符合。

远远望见宝塔山的时候,知青们的血再一次沸腾起来,都想跪下叩头。然而车上怎么可能做这个动作?只好举拳头作宣誓状。

汽车只停了两次让知青们下车小便。直到半夜才抵达目的地:大漠公社“知青点”。在两盏马灯的指引下,六十个知青扛着行李进入两处黑咕隆咚的所在,男的一处,女的一处。仿佛有床,便各自解开行包。跑出门外撒了一泡尿,回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倒头便睡。实在是太困了!

直睡到太阳光从芦席棚的缝隙斜斜的照进来,鼻子被一股浓浓的马粪味呛着,才醒来。原来,这是一个养马场。公社腾出两个马厩临时安置这些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青年人。马槽和马桩移去,弄些木板、墙墩搭成大统铺。时间仓促,粪地杂草也没很整平。长期积聚的畜便气味还是很呛人。

女生的马厩里黄帅第一个醒来。小便急了,披衣服要下床。脚刚要踩下去便缩上来惊叫。原来,她看到地上的马粪和杂草,其间有白蛆黑甲在爬!被她的叫声弄醒的姑娘们探头张望,问怎么回事。黄帅指地上。姑娘们也发现了地上的情景,纷纷惊道:“呀,我们这睡的什么地方?”上下左右研究,才大抵确认这在昨天还是一个拴马的所在!

黄帅小便急了,只好探下脚去穿鞋。再一次惊叫,缩上来脚。原来,当她把脚伸进鞋肚里时,一只黑蜣螂已经在里边准备安家。

她心里发毛,想了想,重新躺下,探出手去将塞在床底下的帆布旅行包提上来。发觉行包底都是泥土马粪,床上不能放。只好仍然放地上,开拉练,从中取出新布鞋来穿上,急急往外走。

门外黄土崎岖,四处张望找不到厕所。急了,发现一个土坑,走下去脱裤子就尿。正尿,忽然走过来一个跛脚独眼五十岁左右老头,一脸邪笑看她。黄帅吓坏了,面无血色的跑回马厩宿舍,跟成花说:“太恐怖了!我们来的这是个什么地方哟?连个厕所都没有!”

这时大统铺边上一个女生有所发现,指角落说:“这儿有一只粪桶,喏,大约就是厕所吧!”

葛成花很不满意,觉得有关方面对于我们这些响应毛主席伟大号召,上山下乡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识青年没有接待好。她的想像,当地应当组织欢迎队伍,敲锣打鼓来迎接的,应当有专人安排吃住各项事宜的。却如此冷冷落落!这会儿连早饭都不知在什么地方呢!于是她和黄帅到男马厩去,找同校的另一个团干部刘刚,三个人商量说:这不行,我们应该成立知青点团支部,出面与地方政府一起来解决“再教育”的各种具体问题。

三个人边走边谈。先考察一下周围环境。这是一个很大的马场,黄土围墙圈出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地方。除了知青住的两个马厩,还有好几个马厩。但马不多。围墙北根有两间平房,住着一个跛脚独眼老头,是管理员。刘刚问他,得知此地叫大漠公社,西门出去向北走两箭,再向西走三箭,再向北走,那里有一个集市叫大漠集。公社就在集边。葛成花又问独眼老头,得知公社妇女主任叫朱白兰。

三个人走进公社院子时,一个三十左右年轻人在洗脸刷牙。葛成花说我们找公社长。年轻人含牙膏泡沫的嘴巴朝正房努努。恰好正房就走出个五十年纪的大肚矮胖汉子,左手拿搪瓷杯,右手捏一支牙刷正往嘴巴里捅,肩上搭一条脏兮兮的毛巾。三个人迎上去说您是公社长吗?我们是从黄鹤市到这儿来插队落户的知识青年,六十号人住在马厩里早饭还没着落。

社长将牙刷从嘴巴里拔出来,说欢迎欢迎。转向洗脸的年轻人说,小李,这个事不是叫老王负责的吗?他跑哪儿去了?

“王副社昨儿没来,说家里有事。”

“家里有事也不作个交代,这真是!”社长以谴责方式对三位知青表示歉意。

“王副社安排了知青住处以后,交代我和刘主任了的,叫给知青领路去马厩。我们昨晚找了两只马灯,领去了的。”

“那么吃的呢?早饭?”

“王社叫公社食堂准备了的。我这会儿就去食堂看看。你们跟我走。”

于是三个人跟小李秘书出院门,左拐一段,再左拐一段,到了食堂。食堂说正在煮,等一会儿我们车去马厩。你们三位先回吧。

三个人回到马场。葛成花进入住的马厩,女孩子们已经哭成一片,说没想到等着她们的是这样,有的说要回去。

葛成花急忙做“思想工作”,终于止住了姑娘们的哭声。不久,一架马车送来了吃的。

吃过早饭,妇女朱主任和负责知青工作的王副社长也来了,将知青集合起来开欢迎会,并和知青团支部商量相关事宜。决定在马场起炉灶,知青自己做饭。并且将住的马厩整修一下,使之更像人住的地方。

欲知后事演绎,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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