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腾 醉 (文革演义)第八十八回

第88回  理论家拜会旧头领  工宣队炸毁纪念碑

1

张庆余1967年秋为躲避隔空拳逃出学校之后,在黄鹤市认得的派友家,包括楚珍诗家,蹭饭。其间与楚珍诗确定了恋爱关系,上了床。东躲西藏了一阵。不久便回老家去,深居简出当起了隐士,只有时到屋后溪涧去钓鱼。接到校革委会限期返校的通知以后,庆余畏惧,还是没有回去。

郭方雨真的给南溪县革委会发文,将庆余在乡的信息传过去。说此人在文化大革命中充当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爪牙,失败后回老家,长期不返校。请注意其动向,云云。果然,县革委副主任陈笃彬与公社副主任林白商量了一下,由林白带几个民兵和一条绳子找到庆余家,说他在黄鹤市犯事。绑捉到公社,关进一间黑屋子。当晚,陈笃彬和林白没有出面,跑开了。但通知了几个想复仇的同学,让他们进去噼里啪拉打庆余耳光。只划定了一条界限:不可打死,也不可打得不能走路。

庆余头脸嘴唇全都肿起,猪八戒的兄弟一般。这时想死的心都有了。原本是那样一个天之骄子,紫色贵族,没承想来了文化大革命!蒙曼踏脚,鼠胶裹身,牢房受虐,隔空挨拳,这会儿又被昔日同学打这许多耳光!种种屈辱如淤泥般翻上来。现在被关在这黑屋子里,下一步还不知会怎样处置他呢,死了算!

幸好原有的思想觉悟和斗志喊醒了他:这算哪门子软骨头心思啊?一个革命者怎可如此经不起挫折呢?革命遭遇低潮期就不想活了?革命的道路不会总是一帆风顺的呀,但总的方向是光明的,人类终会实现共产主义理想的。一定要坚定信心,敢于斗争!

心一理清,就开始思考逃脱的办法。走过去试了试房门,轻轻拉开一条缝往外瞧。外边静悄悄,没有人。他又拉了拉,门是从外边锁住的。两只门环加一节铁丝链,挂一把锁。他试着伸出一只手去,摸摸那锁。扭一下,似乎有所活动!并没有锁上啊,是虚挂!

原来,是林白的布置,故意网开一面,让他逃跑。

2

张庆余趁黑逃到路程较近的鲁村。那里有一户亲戚:祖姑母,也就是他的爷爷的姐姐。祖姑母有一个孙女叫野英,比庆余小两岁,一直在暗恋这位表哥。表妹的热辣辣的目光庆余早有所知觉,却由于自己志在天下,一向忽略之。此刻在落难心境,不免有投靠的亲切感。

黑暗中到了祖姑母家的正大门前立住。两旁蹲踞着的一对石狮子有点把他镇慑住了。这是一种叫做四点金的大院格局。大门进去有前厅、天井、中厅、又天井、再后厅,两边各一溜房间,其中最小的房间开侧门通外。

庆余举手要拍那对巨大的青铜门环,却犹豫了:半夜三更的,动静太大。不如去敲侧门吧。侧门小房间里边住着野英,他知道。

庆余伸一个手指头敲一下。野英睡意朦胧中惊觉了,起身到门边小孔观看。门外有个身影!接着听到轻轻的呼喊:“野英,野英!”

表哥的声音?她怀疑自己的单恋耳朵出现幻听。再往外仔细看,那个身影与她天天搁在心中的身影重合!没错,是表哥!喜从天降,野英开门将庆余拽进去。关上门,正要点灯,被庆余一把按住手。既按住手,野英触电般就瘫在庆余怀里。两人滚到床上。

到最后一道界线时,表妹停下,悄声问道:“且慢,你娶我吗?”

庆余欲罢不能,答道:“娶的!”也把音量压得跟蚊子一般大。

“你发誓!”

“我发誓!”

“发怎么样的誓?”

“如果不娶你,树上掉下来一片叶子把我砸死!”

表妹听此,急忙穿衣服,说:“你没有诚意。树叶子怎么会把人砸死呢?”

“要不,让一根筷子把我扎死吧!”

野英想了想,说:“行。你别以为筷子扎不死人,我听说有一个练功的奇人能飞筷子扎破玻璃。来吧,继续!”

完事以后,庆余才说了深夜到此的缘由。野英说:“逃出来就好!天明你还是从我这儿侧门出去,走正门拜见奶奶,然后商量怎么办。让你住下来应该没问题。”

“住下来不是长久之计。我想我还是应当回黄鹤。我觉得形势已经发生变化。不久前广播了姚文元同志的《工人阶级必须领导一切》,工人、解放军要开进学校了。造反派掌权的乱哄哄的局面必将结束,一切都将恢复到正常的秩序。再也不用怕他们的隔空拳了。天明以后照你说的办,从这儿出去,走正门拜见祖姑。然后你到我家通消息,把我的东西和路费拿来,还有我家祖传秘制消肿生肌丸拿些来。我养几天,等这脸消肿了就走。”

天明以后果然按照商定的程序进行。庆余在祖姑家住了五天,其间偷偷摸摸又与野英上床两次。启程回黄鹤前,野英说:“不要忘记你发过的誓啊!明儿起我开始练筷子功!”

3

张庆余敲了工宣队地物系办公室的门。他要汇报活思想,对前一阶段自己不在学校的原因作出解释。

金箍龙只抬头看一眼。他习惯的环境没有敲门的,大家有什么事都直进直出。这会儿听到怯怯的敲门声,感到陌生和不屑。庆余见里边没应答,就轻轻推开一条缝往里探看,接着走进去。

四目对上了,双方都有些吃惊:这人见过的啊!武斗前线上,阵前会议上,庆余都看见过金箍龙,知道他是百万红基的小头目。金箍龙则是在“黄鹤人民专揪王立联合指挥部”里知道张庆余的。那时他上指挥部领一批宣传品,张庆余在里边。有人悄悄指着说,那大学生是个理论家,我们听过《黄鹤文革看法》录音报告是不?他写的!

箍龙见敲门进来的是这人,不禁肃然起敬。又一喜:现在受我领导来了!眼里放出热情来,食指尖示意:“请坐!”

庆余垂手哈腰,“队长!我是6341班学生,叫张庆余。前一段时间不在学校。听到工宣队开进学校领导斗批改,受到形势鼓舞,昨天才回来。”

“坐,请坐吧!”这一回指方向的是手掌,客气了。

庆余半个屁股在对面椅子坐下,一面迅速地在脑子里草拟话稿。第一份稿子是直来直往:娘西皮720事件以后这些反革命搞阶级报复,打什么隔空拳,逼得我只好躲回老家去。我知道你原是百万红基头领,是不?武斗前线见过你!好啊,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工宣队,又开进来了!又轮到我们来收拾他们了!到了这一步我才真正体会到:毛主席的战略部署是何等英明伟大啊!

然而720事件被定性为叛逆行为,“严重的政治事件”,至今并没有得到平反。这第一份稿子显然是与公开的舆论不相吻合的。况且,老金这个“百万红基的坏头头”能够翻过身来,甚至来当工宣队的头,其中保不准有个脱胎换骨的过程。所以政治老手张庆余很快排除了第一份稿子。决定选择第二份稿子。他弱弱地说:

“队长,由于我没有紧跟毛主席的伟大战略部署,前一段时间不得不回老家去闭门思过,昨天刚刚回来——顺便说一下,我是中国共产党地球物理系学生支部书记。”

金箍龙原是要说:坐,请坐!我认得你,有名的理论家。我听过你的录音报告。《文革看黄鹤法》你写的,对不对?好好好!我和你本来就是同一战壕的战友嘛,现在,让我们继续并肩战斗,胜利在一起!

然而听到张庆余选择第二份话稿,什么闭门思过之类,箍龙也机灵了,知道说话还是要注意政治,与中央公开的舆论保持一致。疑惑地看了庆余的脸一会儿,研究这个人是否真的“闭门思过”了。一时也研究不出头绪,只好说:“回来就好。希望你在工宣队的领导下,投入到学校的斗、批、改之中去,为无产阶级教育革命作出应有的贡献!啊,你是学生党支部书记,那就更应当发挥选进性了!”

“是!”庆余两眼闪光,热情洋溢地迎着领导的教诲,“队长,文化大革命进行到目前这一步,我才真正体会到毛主席的战略部署是何等英明伟大正确啊!前一阶段由于自己思想水平低,才导致在720事件中迷失方向。”

“你是什么时间离开学校,回家去闭门思过的?”

“去年的9月13日。他们打隔空拳!”庆余提起来就愤愤。

“什么叫隔空拳?”金箍龙作为百万红基的坏头头在720失败以后也曾受到造反派殴打。但他们不隔空,而是直接叫到工总厂分部进行审问、训斥、扇耳光。此后,军管小组一进厂,工总建机厂分部也解散了,李大眼下台,金箍龙重新得势。

庆余解释了新鲜名词的含义,以及他被打隔空拳的经过。金箍龙说:“啊,原来这么回事!臭老九成堆的地方就是名堂多。打便打了,还要‘隔空’!真他妈卑鄙!”

“所以说,我回老家是躲避阶级报复,不得已的事!”庆余伤心地为自己的离校作解释。

“这么说,你回老家不是闭门思过去的?”箍龙重新研读庆余的脸。庆余感受到那探究的意味,顿时明白这个“百万红基的坏头头”并未脱胎换骨。感到他与他的心还是离得很近,遂不管时政避忌了,敞开谈吧:“什么思过啊,有什么过好思的!我们只是对毛主席的伟大战略部署跟不上,才会发生720事件的偏差。实际上,我们的大方向始终是正确的,我在《关于黄鹤地区文化大革命当前形势的看法》中所阐述的观点是并没有错的!”

“是呀是呀!好,好,好!张庆余同志,你的观点还是我的观点!现在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了。虽然你回家去一年,想必也没有闲着。一年来的形势怎样发展你是有数的。现在,工人、解放军毛泽东思想宣传队进入学校,一个斗批改的高潮已经到来。你作为学生共产党员,支部书记,正应该配合我们工作,发挥积极作用!”

金箍龙说着把自己的椅子往前拖了一步,身体前倾紧贴办公桌,热切地看张庆余,说:“小张,我们谈工作。昨天指挥部工作会议上谈到那个‘文革烈士纪念碑’。指挥长的意思是要砸掉它。但又说要讲究策略。叫大家回去把这事放心上,想一想,出主意。你对这个有什么主意?”

“啊俄!他们立碑了?我刚回来,倒还没听说这事。是应该砸掉它!至于怎样讲究策略,我想,首先是要制造舆论!”

“好,造舆论!小张,你一下子就抓住要紧的地方。这事就交给你去筹划,找一些老三司的同学商量一下,说起话来!”

4

张庆余从金箍龙办公室出来就叫上李红遇带路,一道上山去看那座“文革烈士纪念碑”。果然气派,造型别致,与山林环境相得益彰。庆余读了那首《类七律》,吟哦了一阵,说:“第四句应当改为沉渣泛起造反派。第六句应改为贱骨埋此笑话在。”红遇笑了。

两人下台阶,四周看了一圈,发现巨石上刻着另一首《类七律》,庆余又吟哦了一阵,说:“这是一首反诗!它把青少年接受革命教育说成偏食,把共产党领导下的艳阳天说成阴霾,把历史发展规律嘲讽为现代天命,把青年学生响应毛主席伟大号召积极参加文化大革命说得全无意义,白死!”

“对啊,是白死啊!”李红遇声情并茂地说,“谁叫他们乱造反的?活该!精彩的是这句:‘黑头埋此白头在’!他们的父母养他们,培养上了大学,全白费工夫了。好,好,好!‘若使复活游故地,悔否当年事体哀?’如果他们真的活过来,问问他们还参加造反派不,肯定肠子都悔青了!写这诗的人有才!”

“谁写的?署名悟零居士。是谁?”

“不知道。没听说有这个人。匿名。写这样的诗怎敢署真名?”

“工宣队长跟我谈了,说这碑应当砸掉。但要讲究策略和方式方法。叫我们先造舆论。你看这舆论怎么个造法?”

“抓住这首反诗!这是很好的砸的理由!”红遇说。

“你是说砸碑还是砸这块石头?”

“当然是砸碑!”

“可反诗是刻在石头上的呀,把它作为砸碑的理由不令人信服!”庆余露出了难得的幽默,“这就像牙痛去扎丈母娘的脚后根!”

“牙痛扎丈母娘的脚后根也没什么不可以。政治高手经常是这样做的。将不相干的两件事情扯到一起,故入人罪,这样的事情还少吗?你是个文章高手,将这首反诗分析一番,把它捆到碑上去!”李红遇说。突然灵感一闪,猛拍大腿跳起来,大喊道:“有了有了!不用扎丈母娘的脚后根了!我想起来,当初将痞子们的骨灰埋下的时候,每个骨灰盒都放入一枚毛主席像章不是?将毛主席埋葬,这怎么可以呢?——我们就抓住这一条造舆论!说他们这是诅咒伟大领袖!”

庆余欣喜地沉吟了一下,突然擂了红遇一拳头,说:“好小子,终于开窍了!就这么办!回去写大字报!并组织声援!”

太阳早已下山,暮霭寒气渐浓。突然,一只乌鸦大叫一声,嘎——!从树梢飞到纪念碑顶上。红遇打个寒噤,拉起庆余就走。

5

第二天校园便出现一张大字报《将主席像章埋到地下,是何居心?》署名“金猴”。指出文革烈士纪念碑此种做法“是可忍孰不可忍”?

很快就有声援的大字报跟上去,说那是对于伟大领袖的诅咒!说“那批人”本来就是反对无产阶级专政的社会渣滓,对无产阶级的革命领袖怀有刻骨仇恨。

工宣队指挥部知道事情发动了。为了给“群众运动”让路,决定改“集中学习”为“自学”。就是说,不必到教室去圈在一起念社论了,自由行动吧。于是,大字报栏前人来人往,都在看新鲜大字报。本来,往日人头攒动的大字报栏逐渐地变得门前冷落车马稀。现在,一夜之间仿佛又回到“五洲震荡风雷激”的景象。

造反派人开始贴大字报反击,说化名“金猴”的这个家伙狗屁不通。把毛主席像章与烈士骨灰埋一起是表示对毛主席的信仰和崇敬啊!“是何居心”的是你们而不是我们!

诸如此类,大字报对垒又开始了。三司人火力逐步升级,说“我们要把毛主席抢救出来。而抢救的办法只有砸碑。炸毁它,扒掉它!”

二司人的大字报则说为捍卫毛主席革命路线而牺牲的烈士的血不能白流,谁敢砸碑我们就和他拚到底。

原二司的中坚分子纷纷找到郭方雨、蒙曼,要他们重新组织起二司的队伍来,为保卫纪念碑而战。蒙曼也血脉贲张,主张保卫。认为百万红基借工宣队的外衣还魂,实际还是反对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企图否定文化大革命,这是不能容许的。郭方雨则拿不定主意。二人沿着校道边走边谈,就碰到墨润秋也在散步。方雨上前揽住他肩膀,说:“老弟,我们想上山到纪念碑前鞠一躬,你一起去吧!”

三人向山上走去。郭方雨说:“看样子他们要砸碑呢!原二司的朋友们主张重新组织起来,保卫纪念碑。老弟,你怎么看?”

“怎能容许他们砸呢?”蒙曼愤愤说,“三婊子在720中的罪恶还没有好好清算,怎么又张狂起来了?我们应该坚决起来斗争!”

墨润秋没答话,走着。一会儿到了纪念碑前,墨润秋仰望碑顶那颗抽象头颅和血迹,说:“没办法,无文大的发展过程必定是这个样。大势所趋,保卫也没有用。当初组织起来是符合毛主席的伟大战略部署的,所以造反节节胜利。如今到了这个阶段,老大的战略部署已经是要叫你们趴下。如果不趴下,那是要吃亏的。”

“难道我们最终还是要被三婊子打败?”蒙曼火气喷发地说。

墨润秋说:“现在不是三婊子的问题。三婊子的背后是工宣队和解放军,虽然他们还没公开说话。这个事,你们决不可以抵抗。抵抗可能要流血,会造成更大的麻烦。现在,麻烦已经够多的了。下一步可能会对你们造反期间的行为进行全面清查。有的头领甚至会判刑入狱。蒙姐,你现在一定要收敛,要低调,争取到时候顺利毕业,分配工作,过自己的生活!”

蒙曼一向是买墨润秋的账的,听他现在如此说,沉默了。郭方雨也决定听从墨润秋的意见。

三人绕着纪念碑漫步。蒙曼无限感慨,说:“纪念碑的造型与松林山景协调一致,是建筑艺术的杰作。配上这首诗,你看,松林啸风永致哀,更加声情并茂。可以作为文物保留下来啊,砸掉太可惜了!”

“是可惜。”润秋说,“然而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在文革中做了那么多事,没有被埋入碑下,已算万幸。只可惜那些死了的人,他们白死了。”

这时走到那块巨石下,三人仰头读那首唱对台戏的《类七律》。“若使复活游故地,悔否当年事体哀?”他们苦笑着吟哦结末两句。

“悟零居士是谁?这首诗和得不错!”蒙曼赞叹说。两个男生也附和说不错。

三人走上台阶立齐,对纪念碑三鞠躬。蒙曼泪水都出来了。

6

叫原三司的人充分造舆论以后,工宣队指挥部进行了周密的布置。决定还是由学生中老三司的人去砸碑,工宣队不出面。但布置了工人、解放军在外围警戒。假若二癞子们出来阻挡,工人和解放军即开上去镇压。

百万红基冲锋队爆破班那个班长恰好是进驻鸿蒙大学工宣队的一员,他制作了爆破装置,手把手地教张庆余李红遇如何操作。时间选择在晚上七点,正是晚饭后自由散步的情形。保守派人三三两两向山上走去。山崖上、丛林中,大批工人、解放军已经埋伏好,甚至架起了机关枪。

老三们到了纪念碑旁。庆余、红遇用铁槌、钢钎在碑脚凿一个洞,放进装置,洞口盖以石块泥土。弄完与派友们退至数十米之外。庆余点燃导火索,火苗哧哧地向碑窜过去,轰隆一声,造反者们的标志性建筑灰飞烟灭。

听到爆炸声,二癞子们纷纷赶出来向山上眺望。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郭方雨蒙曼事先已经给大家做了思想工作,所以并没有向山上冲,只神情沉重地肃立着。

欲知后事演绎,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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