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腾 醉 (文革演义)第八十九回

第89回  唐向新歪论盲者说  路可森正解都不怕

1

星期二上午,工宣队在大操场召开“批斗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大会”。场子前部是臭老九们排排坐。后部是工宣队员三三五五闲荡着。闲荡累了,也在草地东倒西歪坐下来。这些普通工宣队员看上去精神状态比老九们好不到哪里去,百无聊赖的样子。男的女的挤眉弄眼,或闲唠嗑,背靠背地互相当椅靠。

秦指挥长讲话:学校历来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王国,现在毛主席指示,工人阶级必须领导一切。什么叫一切?所有领域所有的事都要切到,这就是一切,可懂?学校,这个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一统天下,如今统不成了。你们这个鸿蒙大学更是了不得,初步了解一下,光一级教授就七八个,权威啊!什么权威?旧社会是教授教授越教越瘦,我看如今新社会是教授教授越教越馊。饭馊了的馊,可懂?毛主席说,如果路线错了,知识越多越反动。就是这个意思,可懂?还有大大小小的教书先生,脚不能挑肩不能提,脑子里倒是装满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了解到,这些大大小小的权威自从文革开始以来还没怎么被触及灵魂。革命群众都打派仗去了,没工夫顾及这些老家伙。可懂?也许,你们受师道尊严的流毒,有个人感情,放不下面子,所以让他们闲着。今天我们在这儿开批斗大会,就是要把这些反动人物批倒批臭,批深批透,可懂?现在,把那些权威给我叉上来!

今天批斗的是顶级反动学术权威,次一级的留给各系自己去批斗。批斗对象已经在师生队伍的倒数第二排坐好。

每一个对象的左、右都坐一个事先选定的革命学生,二司的三司的都有。后边坐一个工宣队员。这时指挥长一声令下,两个学生和一个工人,便每三个对付一个,把老夫子们扭过胳臂叉往主席台去。跑得飞快,喷气式推土机似的。

叉到主席台下。叉人的将被叉的滴溜溜一转,使之面向会众。就有学生拿纸帽上来给批斗对象戴上。

纸帽的款式有点变化,不是先前常见的笔筒式,而是向时装化发展。这是蒙曼的杰作。工宣队进校以后并没有撤消革委会,而是“三结合”与革委会一道办公。秦指挥长便将制作纸帽的事交给蒙曼去办。蒙曼觉得传统纸帽样子不好看。她是个追求美的人,便加以改造。带领一批女生,制作出一批不伦不类的玩意儿。有些像道士帽。想想又加上两片耳朵,像乌纱帽。正中间竖贴了一块棱形红纸。帽顶装一根尾巴。搞得像个小丑。

校长谢白固和夫人刘慧平立在这一溜批斗对象的中间。照理刘慧平不是权威,她只是个管图书的,轮不到斗。但由于嫁给校长,免不了也沾沾光。

当滴溜溜转过身来立好时,全场的目光都落在刘慧平身上。由于她人缘好,活跃开朗,人们都喜欢她,亲匿而恭敬地称她为“鸿大第一夫人”,相遇时有的叫她师娘,有时叫老板娘。此时见到她戴上蒙曼设计的时装化纸帽子,样子非常滑稽,全场都笑了。

副指挥长路可森下了台阶,到谢白固面前,揪住他领口就拽往台上去。揪到麦克风前,问:“你就是谢白固是吧?”

“是是,我是我!”校长战战兢兢回答。

“你是反动学术权威是吗,什么权威?”

“我懂一点天文地理。他们说我是权威。但我不反动。”

“啊,上至天文地理,下至鸡毛蒜皮是吧?那么我问你: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

“应当是先有蛋吧。”

“没有鸡哪来蛋?可见你是狗屁不通!狗屁不通还不懂装懂,这就是你们这些所谓学术权威的丑恶面目!下面,”路可森靠近麦克风,对会众说,“请革命的师生们上来发言,对反动学术权威谢白固进行批判!”

于是事先布置好的,准备了发言稿的七八个师生轮番上来发言。发言有针对谢校长的,也有针对其它教授的。在这些人没完没了发言的期间,原已退回观众席的叉人者又上去,将各自的对象按头扭臂弯成“喷气式飞机”。

最后,又是秦指挥长讲话。他说,今天我们把反动学术权威批深了,批透了。这很好,很好的嘛,噢!这只是斗、批、改的开始。下一阶段我们将开始清理阶级队伍,可懂?我们要深挖出各式各样隐藏在人民内部的阶级敌人,可懂?为此,请师生们回去仔细想想,周围的人中有没有可疑迹象,有没有历史不清不白的。据我了解,鸿大教职工队伍不简单,什么人都有。许多是旧社会留下来的,也许是潜伏下来的。有些是从国外回来,从纸老虎那里回来的。回来的动机是什么,有没有问题,这些都要引起我们的注意。我们任何时候都要提高革命警惕性,可懂?回去,你们开始投入清理阶级队伍运动,以小组会、背靠背,或大字报的形式进行揭发,可懂?

老秦讲完,路可森又上去讲。他说,工宣队进入鸿大领导斗批改以来,绝大多数师生是拥护的,是紧跟毛主席伟大战略部署的。但我听说少数人有活思想,对停课搞斗批改有看法。认为好不容易复了课,现在又把课停下来,这么多年轻人成天吃饱饭没事干,教师不教,学生不学,难道中国人会点石成金什么的。表面上杞人忧天,往深里看怕是对工宣队进驻学校,对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战略部署有抵触吧?

墨润秋一愣:这不正是我的言论吗?看样子有人汇报上去了!是谁呢,当然是孙建华了!

路可森继续:“我告诉你吧:中国人就是会点石成金!拿什么点?靠毛泽东思想这个法宝来点!我们有毛泽东思想的指引,什么人间奇迹都能创造出来!”他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好像那是一根魔指。

接着又说:“还一心惦念着上课呀?你们以为,还是从前那样吧——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是不是?”

他环视了一番现场,好像在等这些书呆子作答。他们当然是不会作答的。于是提高声音讲下去:

“我告诉你们,今后是:学好毛主席的话,走遍天下都不怕!”

最后一句话讲得是那样慷慨激昂,口水都喷出来了。

会众听到这句话,都笑了,而且鼓起掌来。

2

下午,又到教室排排坐。这一回不念报纸了,而是针对上午的批斗大会,各人谈感想,学习、领会两位指挥长讲话的精神。

第二天便开始“清理阶级队伍”。两年前工作组领导下的大字报互咬,如今在工宣队领导下又开始了。不同的是,前一次是清理思想,检查言论的,这一次是清理队伍,检查身份的。因之这一次有点像悬疑小说在展开情节。有大字报写道,有一次半夜他起来小便,从窗口看到密林中有萤光闪来闪去,似乎在打信号。又有大字报说,某女人行踪诡秘,下雨的时候,爱打着伞去林间小路散步。又有人说,他的邻居曾经来了一个古怪老头住一夜,女主人迎送的时候神情慌张,怕人看见似的。又有一张大字报揭发,仪器馆技师杨佐夜里常说梦话,似乎在发表反动言论。

更要命的是,有人揭发说,校长老婆刘慧平是个不简单的女人,联系广泛。文化大革命前,她家周末晚上通常很热闹,人来人往,灯火通明,唱歌跳舞弹琴,不到半夜不散。我怀疑那是个类似匈牙利裴多菲俱乐部那样的思想反动的圈子。

工宣队觉得刘慧平这个情况值得严重注意。于是搞了一个专案组,把刘慧平夫妇捉来,一人办一个“毛泽东思想学习班”。

办学习班是文革后期一种常见的整人方式。二十几个革命分子和一个问题人物组成一个“班”,每天吃完饭不干别的,专门开会“学习”,念毛泽东语录,叫问题人物交待问题。你不按照要求交待,二十几个人便跟你一直耗下去。白天不能随意走动,不能跟任何人接触。上厕所都有人跟着。晚上弄个地方给你睡觉,开着灯,轮班三个人看你。

说梦话的杨佐也被办学习班。晚上专门派三个人守在他旁边,听他说梦话。这可把他吓坏了,不敢入睡。拿一块有尖角的塑料片,困得不行时就剌自己大腿一下。几天下来,整个人变得恍惚飘浮虚弱不堪。白天二十几个人围着他“学习”的时候,更加无法应付。有一次轮到他说话时竟差点把毛主席说成刘少奇,“刘少奇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云云。幸亏及时收住,说到第五个字猛煞车,变成“刘少奇的无”。他感到后怕,觉得这样不让自己睡觉,政治上更加如临深渊,身体上必然垮掉。于是决定放弃不眠策略,睡了再说。

然而要睡却睡不着了,几天的强制不眠竟使他从此患上失眠症!

3

谢白固是1951年怀着爱国热情,带着学到的天文地理知识、两箱子专业书籍和资料,以及妻子刘慧平,从美国回来的。一起回来的还有他的朋友萧观洋、唐璧芳夫妇。萧、谢都是福建莱舟人,中学时就是同学,后来一起去美国留学。萧观洋学的是石油化工。

大鼻子调味食品厂老板的二儿子唐向新在美国碰来碰去,居然与谢白固、萧观洋认识并且成了朋友。这天,唐向新去访问谢白固。恰好萧观洋也在那里访友。他们三个人便有如下谈话:

“听说你们要回国内去?”

“是呀,新中国成立了,这是多么令人振奋的事呀!我们这些在外洋学有所成的人,正应该回去为新中国服务。”

唐向新再三看了看谢白固,又看看萧观洋,没有说话。

“你也一起回去好不好?”萧观洋说。

“我是研究哲学和政治的,回去怕没有用武之地。”

“哲学和政治学国内也需要呀。国家方建,百业待兴,各方面都需要人才。回去,一起走!”

唐向新苦笑一下,说:“我发现,学理工科的人,与我们学文科的,目光往往不一样!难道你不知道哲学是分派的?新中国尊崇的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我所师从的哲学流派国内不但不需要,而且必然加以打击。”

“是吗?”第一次听到打击一词,谢、萧有些惊诧。历来所见世象均一团和气,更没听说过阶级斗争。

“那么,你暂时留下来也好,今后环境适宜再回去报效祖国。”萧说。

“我劝你们也暂时不要回去!”唐向新恳切地说。

“为什么?”二人大惑,问。

“读过清人戴名世的《盲者说》吗?那个盲童认为:‘你们只知道眼睛瞎的人叫瞎子,却不知道眼睛不瞎的人其实也是瞎子’。这个说法我觉得有道理。人的智力是很有限的,事物来了看不见,即使看见也看不远,跟瞎子差不多。现在,新政府刚坐江山,会怎么作为,我们还不知道。这就像一片浓雾出现在面前,而我们又都是瞎子,贸贸然走进去,不危险吗?”

“戴名世那是舞文弄墨者夸大其词!眼睛瞎的人和眼睛不瞎的人怎么能一样呢?”萧观洋笑说。

谢白固也说:“我们学自然科学的,一是一,二是二,分得很清楚。我们讲究具象和实证。只有你们学文科的,才会将完全不同的事物混为一谈,抽象地提出问题,却没有实证!”

“这话说得好!”唐向新说,“是的,自然科学讲究具象和实证,这是你们的长处。我希望你们在碰到社会科学领域问题的时候,也讲具象和实证。现在,我们讨论的事正是属于社会科学领域的问题,你们怎么就不讲究具象和实证了呢?来说说马克思吧,他提出的社会发展理论只是一种假设,经过实验、求证了吗?”

“求证了呀!苏联不是实验成功了吗?”谢白固说。

“什么叫实验成功?建立新政权不一定就是成功。马克思的假设是,社会主义一旦建立起来,就可以实现每个人才能的全面发展,就可以朝着阶级消亡、人人平等,没有剥削没有压迫的社会演进。这些,取得实验数据了吗?苏联的具体状况你们了解吗?”

“不了解。想来应当是不错的吧?”

“‘想来应当是’,这话不像是你们理工科人说的。太抽象了。我最近正在写一部研究著作,叫《马克思主义在苏联的实验观察》,明天我将初稿带来你们看看。”

“好的,一定拜读!”萧说,“不过,即使马克思主义在苏联的实验不那么理想,那是政治上的问题。我们回国只是想参加建设,并不想过问政治。”

唐向新笑了,说:“大部分人都不想过问政治,都想凭自己的本事吃饭。然而恐怕是一厢情愿的想法。你不过问政治,政治却会来过问你。你们不知道,马克思主义的终极目标是要建立一个理想社会,并不想让大家随便混混日子。就是说,要将社会人群强力地往一个目标赶。这中间就免不了要使用鞭子和吆喝,甚至刀枪。这个庞大的社会人群中,最具惰性最不肯被赶着走的,正是你们这些学有所成的知识分子,叫资产阶级知识分子。马克思主义认为,为了到达那个人类的理想境界,必须经过一个无情的专政阶段,叫无产阶级专政。甚至必须消灭许多落后个体。所以,你们如果真要回去,请别打算不过问政治,而要做被政治不断折腾的思想准备。”

“是吗?”两个人被说得有点迷惑了,困顿地望着哲学博士。

“通往理想境界的路如果走得通,那么还好。一旦那个境界只是设想中的海市蜃楼,遇到荆棘丛莽沼泽,过不去了,那怎么办?有时就会出现非常可怕的情况!”

二人被说得心里七上八下。然而回国的程序已经启动,不大好停下来。已经通过唐人街新华人协会向国内通报,安排好行程。国内新政府复函对他们表示热烈的欢迎和期待。

唐向新当晚就把书稿打印两份,第二天带给谢白固萧观洋各一份。然而二人只略翻了一下,把它放入行李箱中,准备回国以后看。

取道香港进入广州。出火车站立即感受到一种热腾腾的气氛,看上去所有的人都意气奋发,同心协力,在建设一个全新的国家。刘慧平时年三十岁,却像一个活力四射的中学生,兴奋得又叫又笑。

萧观洋眼睛中却出现了顿挫的神色,因为车站广场上竖立的超大型领袖画像和超大型红色标语传达给他一种绝对权威的压迫,而这种压迫在美国是见不到的。美国人彼此采取平视的眼光,不像中国人习惯于仰视和崇拜。

萧观洋起初被安排在黄鹤石油工业学院当教授,谢白固则在鸿蒙大学。两人工资都是400元。这收入比在美国差多了,但高于国内工人近十倍。生活也还可以,物价便宜,鸡蛋三分钱一个。社会治安情况良好,不像美国人人有枪,说不定哪天哪个人掏出来对着你崩一家伙。

1953年萧、谢两夫人差不多同时怀孕,各生下一个女儿。谢家给女儿取名归真,萧家的女儿取名归好,听起来亲姐妹似的。两女孩儿都长得粉妆玉琢,非常漂亮。

只有从一入境感受到的那种绝对权威的压迫使二人久久不能习惯。这种压迫后来表现得更加具体:“思想改造”、“拔白旗”、“反右”、“四清”等等各种名目的运动噼哩啪啦地来。战战兢兢好不容易应付了过来,但渐渐养成了弯腰驼背的走路姿势和如履薄冰的心境。萧观洋在美国的时候经常是神采飞扬谈笑风生的,现在神色萎顿。有时来访问老朋友,竟无话可说,闷坐良久而别。

谢白固从美国带回来的衣服大多不合身了。那时已开始发福,裤子腰围大。现在穿起来简直像卓别林。在美国走起路是挺胸昂首的,回来后开始驼背,这样上衣就显得前摆长而后摆短。

1957年萧观洋差点成为右派分子。幸好漏网。漏网而不能全免,被下放到石油化工厂劳动。

谢白固则还算平安。不久,鸿大老校长李革去世,由谢白固取代之。

“三年自然灾害”接近尾声,物质开始丰润,社会政治也一时表现出温和的面孔。谢白固夫妇心情转好。刘慧平是个乐天女人,喜欢交际。不缺钱,房子又大,周末就时常邀些朋友来家聚会,吃喝弹唱,跳跳舞。首席客人当然是萧观洋、唐璧芳夫妇。有时候这种聚会在萧观洋家举行。萧家住石油化工厂的家属宿舍区。萧夫人唐璧芳也是个乐天的好客的女主人。

当萧家灯火通明弹唱跳舞的时候,有几回发现居然有人爬上屋外的树梢,从窗口往里观察。他们以为那是好奇的闲人,不以为意。却不知道那是街道居委会的积极分子,绷着阶级斗争一根弦呢!

4

谢白固通过长期改造,逐步适应了这个赤化了的故国环境。不料社会政治面孔又严峻起来,来了文化大革命!

鸿大学生对本校校长、教授一般都还客气,只有保守派学生起初贴几张大字报“炮轰”一下,把当过国民党少将的古基光游街。造反派组织成立以后也没把“反动学术权威”们怎么样。

原以为运动也就这么回事,应付过去了。不想又来了工宣队,将老夫子们拉上台去“喷气式”斗了一阵!

“斗就斗吧。”谢白固想,“人生在世,有时免不了斗一阵的。咬咬牙就过去了。”

然而这一回没那么容易过去。进入“清理阶级队伍”阶段,工宣队专门为谢白固夫妇办两个“学习班”!

这可是动真格的了。谢白固原就睡眠不好,现在被弄到学生宿舍8号楼的301室,晚上几个人看着他,开着灯,怎么入睡?白天则二十几个人围着他念报纸,念毛主席语录,要他交代问题。

学习班主攻两个问题:1,你们在美国生活那么好,为什么回中国来,是不是受到反华反共势力的指派?2,你们那个裴多菲俱乐部有哪些成员,在一起说过些什么话,有没有纲领?

工宣队又从谢白固的家里搜出一些可疑物件。唐向新的那本《马克思主义在苏联的实验观察》在文革初期抄家时倒没有被拿去,这一回现身了。秦指挥长拿回去读了一遍,认为这是一本诽谤马克思主义的反动著作。于是学习班有了第三个主攻问题:3,带入这本书的目的是什么?

这第三个问题更加映衬了第一个问题的严重性:肯定是受反共反华势力指派的!问题加晚上睡不好,把谢白固夫妇整得脸青神暗,开始有了不想活的想法。

工宣队看到专案组搞不出成绩,决定加大专政力度。路可森说:干脆把谢白固夫妻二人关到我们厂的63号去吧,不信他们会硬到底!

63号是石油化工厂的老仪表车间,一个大筒房,有200平方米面积。后来改成仓库用。文化大革命进入清理阶级队伍阶段,石化厂革委会感到本厂阶级斗争情况复杂,必须乘势大力清理。开始隔离有问题的对象。便把这个仓库腾空,叫木工、泥瓦匠隔成30个小间,建成清队看守所,集中关人。由于老仪表车间原来的内线电话是63号,所以清队看守所便叫63号了。这天,老同志路可森一阵风走进来,问:“老高,63号还有床位吗?”

“已经满了!”清队办公室主任高瓒摊手说,“怎么关心起我这块来了,你不是在整鸿大臭老九吗?”

“鸿大的臭老九不容易整。我们想把两个老家伙寄放你这里。”

“这个要得!”高瓒非常爽快,“你们那是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文绉绉的下不了手。弄我们这儿来受受工人阶级的再教育,很有必要!我这里马上辟个分号,再多来几个也能关!——你们那两个老家伙下星期送来吧!”

不料,分号开建那天,主号死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谢白固的朋友萧观洋。高瓒本人在巡视时被一个坏分子泼了马桶。高瓒感到不吉祥。而且真的身体开始不适,肝区隐隐作痛。他将这一切都和开建分号联系起来,决定分号不建了。由此,谢白固刘慧平夫妇逃过了63号这个人间地狱。

欲知后事演绎,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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