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腾 醉 (文革演义)第九十四回

第94回  铁窗世界种种人生  三亩半地得而复失

1

顾士钢被“新收教育”了四个星期之后,分配到七大队第五中队进行“中期改造”。这个中队又叫反革命中队,专押反革命犯的。

在离开六大队的前一天下午,顾士钢看到又有一批新收犯来到这个楼层,也扛着行李在外走道蹲下等待“赵医生”捡查性病。令他十分惊奇的是,其中居然有郭方雨和杨任重!

他们是什么罪名进来的呢?顾士钢想找个机会问问判多少年,但当晚就接到第二天将分配去七大队的通知,准备走。

在队长和三犯的押解之下,顾士钢再次肩扛手捧的走。到了7号楼。门廊蹲了一会儿,反革命中队中队长颜峤子,一个矮胖短腿的四旬狱警,走出来对他冷硬地作了个手势。顾士钢扛起东西跟他走。感觉是走进一个暗黑的地道,眼睛好大一会儿看不见东西。耳边传来轰轰轰的响声。

原来,这个中队是位于7号楼的底层东部。7号与6号楼之间的空隙被盖成印刷厂,7号与8号楼之间的空隙被盖成铆钉厂。监狱需要“创收”。监狱有丰富的人力资源,囚犯都是免费劳动力。但长阳监狱的空间有限。如何利用无限的劳动力在有限的空间里创造出无限的人民币来,是这座监狱一直在研究的课题。研究的结果,一是取消风井,二是见缝插针地在楼与楼之间的空隙地打主意,盖起工厂。按照建筑规范,楼与楼之间是必须留有间距的,以采光通风。种些树。监狱认为这都是资产阶级人道主义的建筑观。于是将树砍掉,盖起工厂。工厂的顶棚与监楼的外墙粘接。这样一来,监楼的底层就变成了不透气不透光的机器声轰鸣油污气憋闷的所在。如果楼上的犯人算是在第十八层地狱,底楼的犯人就是在第二十层了。

士钢跟在中队长后面走过一个横夹道,拐弯进入东部楼面。楼面的前端,1号监房边上拦一道铁栅。2号与3 号监房的分界处,又拦一道铁栅。于是,两道铁栅之间的空间,以及被它们括住的东1号2号西1号2号四个打通的监房,就成了队长的办公处所。从第二道铁栅走进去,才是关押犯人的笼子。

顾士钢被带过两道铁栅。腐浊气味扑面而来。犯人关押密集,土瓮憋闷,马桶气溢,用水受限,连毛巾都无处晾开,哪能没气味呢?在六大队“新收”之初,也闻到过这种气味。但入鲍鱼之肆,久之不闻其臭,也适应了。没想到,如今却是来到一个不透光不透气的所在,那气味更非六大队可比!他的鼻子现在必须升级至一个更高的适应层次。

楼面上犯人们在劳动。每四个犯人围着一张小矮桌,旁置料筐,在做针织帽。事务犯和两个组长犯围上来,叫顾士钢把东西放下在水泥地上,开始细细地检查他的东西。中队长则将顾犯叫进办公室,让他坐在桌旁一把专为幼儿园小朋友制造的塑料小矮凳上,保持一尺半的高差,对他进行“教育”,也就是谈话。

“怎样当一个犯人,我想六大队的新收教育已经告诉你了。现在我问你:什么叫三大意识?”颜峤子问。

顾士钢仰脸回答:“罪犯意识,改造意识,和监督意识。”

“好!”颜峤子说,“六大队的教育效果不错!我这里想给你补一课。我们这个中队叫反革命中队,有些犯人就把自己叫做政治犯。我告诉你啊,中国没有政治犯。凡入狱的都是刑事犯。而且,反革命是最严重的刑事犯罪,必须从严惩处!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

顾士刚仰脸现着迷惘的神情,问道:“我们中国是社会主义国家。社会主义最讲政治。最讲政治的地方怎么会没有政治犯呢?”

颜峤子想不到有这一问,错愕无答。事务犯来报告东西检查过了。中队长叫顾士钢跟事务犯走。于是出来,跟到楼面。事务犯拿出人账簿,从中取出两张名卡,一张叫别在胸前,另一张插在第27号监房的门签上。两张名卡都写着顾士钢的姓名番号。门签上四个卡槽。最上边的卡槽插的是1号位,挨下去。士钢插在3号位。4号位空着。

顾士钢把被检查得乱糟糟的东西搬进监房。这是属于第一小组。组长李井跟过来,指点他安顿东西:被褥枕头打进“内务包”,脸盆放马桶上别人脸盆的下面,毛巾牙具放最上面别人脸盆里,与大家的乱哄哄放一块。并找来一只肥皂纸箱给他做“内务箱”,放衣服杂物。安顿好,组长叫他出到楼面上,开始劳动。

外边,杂役犯许卫正已经在一张小矮桌旁边坐里朝外的空位,为顾士钢准备了一个摊子,让他开始做针织帽。一只装料的筐,一只方凳,一根长针,一把剪刀,和一团粗线。许卫正教给他怎样从针织料上拆下一截,怎样把这一截的一头的360个线眼串到一起,收紧,然后串另一头,怎样把两头套到一起结扎,最后钉上商标。

“指标每天40顶。要管好自己的针和剪刀,不要丢。那是凶器。监狱里丢针剪是大事。每天收工时将工具交上来。”许卫正说。

2

同桌的三个人,左边的是个六十多岁老头子,突然打了个很响的喷嚏,眼泪鼻涕横流,忙用草纸揩擦。地上已经丢了许多纸团。坐对面的是一个三十多岁人,抬眼对顾士钢投以闪灼的一瞥。只有坐右边的那个方嘴浓眉的四旬汉子对顾士钢投来友善的微笑和热情的目光。“你好!”他招呼说,伸出手来,“我叫夏明!”

“你好!在下顾士钢。”士钢握住夏明的手说,感觉那手厚实而温暖,“我新来,情况不熟悉,请多关照!”

说话不得不提高声音,因为窗外的机器声很响。各种机器都在七嘴八舌说外国话:卡特,卡特;马克恩格思,马克恩格思;克林顿,克林顿……吵得人发烦。间隔刻把钟就响起空气压缩机的轰鸣,这是最难受的,好像要将人的五脏六腑轰出来。压缩机响两三分钟停下,然后又是各台机器自说自话。

“外边在做什么呢?”顾士钢望着窗外的顶棚,“这么吵?”

“是铆钉厂。做铆钉的。”夏明说。

“怎么可以搞成这样呢?《监狱法》不是说了吗,监房必须透光、通风!”士钢在六大队读过《监狱法》。

左边那个老头子又打了个喷嚏,一边揩擦一边抬泪眼瞧顾士钢,不屑地一笑说:“《白皮书》还说呢,平均关押面积每人5.5平方米!有吗?”

老头子叫范进。话没说完又哈嚏一声,音量接近窗外的“卡特、卡特”,鼻涕眼泪横流。顾士钢关切地问:“老人家,感冒了?”

“是的,感冒了!”范进狼狈不堪地回答,刚刚丢掉一个纸团儿,又抽出一张草纸来揩鼻涕口水。

时候已是数九寒天。说此地不通风也不对的。虽然工厂的顶棚盖住了墙外天空,楼面的两头还是开放的空间。因此过堂风还是从楼面自北向南穿过。

“穿暖和一些,老人家!为什么不戴上帽子呢?”

犯人只许留寸发或光头,这是司法部《犯人改造行为规范》规定的。从前在冬天许多犯人会戴上帽子保暖。近年监狱搞“规范化管理”,在《长阳监狱犯人改造行为规范》原有的200条上又增加一条:六十岁以下不许戴帽子。这些,顾士钢在六大队读到过。他估计这位老人家快七十了,应该是可以戴帽子的。

“不许戴帽子啊!”范进苦不堪言地说。

“你老六十多了吧?”

“六十四!”

“六十岁以上可以戴的!我看过监狱规范,只60岁以下不许戴帽子。”

“你那是老黄历了!”夏明笑说,“旧版本。最近新版本出来了,60岁以下这几个字已经去掉!”

“啊,原来如此,朝令夕改。他们为什么要限制戴帽子呢?戴帽子有什么危害吗?”

“监狱近年搞规范化管理。”夏明说,“意思是,要使一切看上去都整齐划一。如果有的人戴帽子有的人不戴,就不整齐了不是?”

语录歌“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响起,这是饭来了的信号。似乎敌人是反对吃饭的。三犯扛进饭菜分发。犯人们就在他们劳动的小桌子上吃饭。是土豆咸菜汤,五小片土豆和一些咸雪菜叶子漂在没有油腥的汤水里。吃过饭,各自到劳役犯提来的两半桶热水里洗碗。半桶是放了洗洁精的,洗洁精是犯人AA制出钱买的。半桶是清水。

范进不断打喷嚏,泪涕横流。顾士钢说:“患感冒的人应该是可以戴帽子的。特别是感冒的老年人。犯人也有健康权啊!”

“是啊,头皮凉飕飕的很难受!”范进一边擤鼻涕一边说,“要是能戴上帽子就好多了。”

“去跟队长谈谈,照顾一下!”顾士钢说。

这时就见一个年奔半百的狱警从办公室走出来,闲步巡视,停下与第一张小桌子的犯人说什么。

“那是我们小组的主管队长。”夏明对顾士钢说,“马队长。”

马队长巡视过来了,发现这一桌有个新犯人,停步问:“你就是新来的?顾士钢?”

“是的,队长!”士钢仰答。马队长一张温和的脸。头上半光,谢顶。

哈啾!范进又打了个很响的喷嚏。眼泪鼻涕横流,狼狈揩擦,一边说:“马队长,让我戴上帽子好不好?我感冒了,有些发烧。头皮凉飕飕的,很难受!”

马队长为难了:“监狱不是规定不许戴帽子吗?”

“可是我感冒了呀,又年老,特殊情况,请您照顾一下好不好?”

“呀,这事……”马队长倒嘘着气。

“戴三天,就三天,好不好?”范进求情道,红红的眼睛噙满泪水,“开开恩,开开恩,队长!”

马队长三十六计走为上,移步。范进急了,挺起腰杆说:“队长,犯人也有健康权啊!”

马信一愣,这反革命中队的犯人还真不好整,会搞合法斗争!这事还真得考虑一下:健康权!遂期期艾艾地说:“好吧,就许你戴三天,下不为例!”

范进急忙进监房取出自己的帽子戴上。头上不断散失的热量开始盖住,“这好得多了!”他十分享受地说。

距离三张小桌子就是组长李井的办公桌。楼面上每个小组都摆两张破办公桌作为“三犯”的坐地。当范进在与马队长纠缠帽子问题的时候,李井远远的听着。马信的最终让步令李井非常不满。马信离开范进,继续巡视过来,到了李井跟前想走过去。不料李井将他叫住。

“你答应范进戴帽子啦?”李井大模大样居高临下问马信。

马信立住:“他说他感冒了。就让他戴三天吧。”

李井不同意:“三天?三天以后可能要求延长。以后谁有个头疼脑热的都要求戴帽子,那还搞什么规范化!”

马信想想是这个理。是呀,规范化可是目前监狱的中心工作。于是走回去收回允许范进戴三天帽子的成命。“你还是把帽子摘下来吧。”他想说组长不同意,似乎又不妥,话到嘴边删除,“监狱搞规范化管理,谁都不能特殊化。至于感冒,问医务犯要些药吃吧!”

“可是,可是,”范进着急得只会说可是。

“就这样!”马信急忙走开去。

范进泪汪汪的只好把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健康权”放弃,将刚刚戴暖和的帽子摘下来。

3

四点半收工,组长和劳役犯来收成品帽子,收工具。大都完成指标了。老反们的问题是脑子出轨,重点在改造思想,劳动指标不是定得很高。刑事犯不同,主要的问题是四体不勤,因此拚命提高劳动指标。有的中队直接将电警棍挂门上,谁完不成指标,就自己上去碰吧。

只有一个人例外,就是刘家祯。原是个教授,手无缚鸡之力,历来做事慢节奏。如今年过半百,手指更加快不起来。拆料之后,要将一头360个线眼串到一起,收紧。力气不够,弯腰咬牙也往往不能将那个眼子收紧得合乎要求。不合要求就得重来。然后再串另一头的360个线眼。这一共720个线眼哪里是容得慢节奏的?还要钉商标。40个商标又得钉多少时间?所以刘家祯劳动是日做夜做。收工后别人休息了,他得继续劳作,直至“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响起。放下碗又做,直至集体收看央视《新闻联播》。

此时收工了,大家开始打扫场地。刘教授还在那里拚命串线眼。他想把这一头串好收紧再说。这时一把扫帚已经扫到他的屁股底下。是石三贵,大声呵斥道:“起来!不帮忙打扫还碍手碍脚!”刘家祯赶忙立起,左手还捏着针帽右手去挪开自己的凳子和料筐,慌乱中没站稳四脚朝天就跌在地上。众人大笑。

4

收工后犯人们进监房,只有完不成指标的刘家祯被特许留在楼面上继续劳动。令顾士钢高兴的是,夏明是同一个监房的,2号位。1号位是劳役犯许卫正,忙着,而且楼面上有他的三犯座位,白天一般是不进监房来的。于是二人就可以自由交谈。

“我搞不懂。”顾士钢坐到门边1号的位置,请教道,“马队长已经同意范进戴帽子,怎么给组长一说,就又不同意了呢?到底组长大还是队长大?不管怎么说,组长也还是犯人对不对?”

夏明笑笑说:“小组就这个情况:一个特别强干的犯人组长配上一个特别没用的狱卒队长!”

“组长蛮厉害的嘛!”

“是的,厉害。这种人生来是强人,到处有用,所以被政府提拔出来当组长。而他的人生观是宁为鸡首不为牛后。尽管当的只是个犯人组长,也有劲得如同加入了共产党。你看走路都兴冲冲的。”

“原来监狱是这样的:犯人管犯人。以前我倒一点不知道监狱里边犯人是怎样吃官司的。”

“这个以囚制囚的监管体制可能是中国独有。如果要研究中西文化比较,监狱的差异也是值得研究的一个点。从管理者方面看,可以说中国人比外国人精明。狱警与犯人的比例,美国据说1:4,也有1:1的。犯人的关押成本比哈佛大学的学费还贵。中国,我估计在警犯比例在1:18左右。而且在中国当狱警轻松,不像美国狱警神经高度紧张。”

顾士钢思考着,说:“可是从被管理者方面看,又可以说中国人比外国人窝囊。要是在美国实行这种管理体制,不知他们的犯人卖不卖账。这就是中外文化的不同,人种的不同。”

夏明说:“各个民族有不同的血液,各个国家有不同的地气,又由各自的统治者、文化人,以及被统治者,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熬炼出不同的民族性格。中国显然形成这样的情况:治人者太强,而治于人者太弱。”

正谈着,“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响起,于是吃晚饭。杂役犯和组长到各监房门口分发饭菜。前一次接见时夏明家里送来了咸蛋。夏明剥第一只咸蛋先往顾士钢碗里放,然后给自己剥一只。

就见杂役犯许卫正把一只浅底铝托盘放地上,往盘里倾一份饭菜。接着走到隔壁26号监房门口叫:“寇学书,吃饭!”于是走出一个伛偻老汉,头发稀秃面色青灰。最令人惊奇的是,胳臂垂荡着,像是谁安上去的两根棉条,全不听主人使唤。只见他走到距托盘一步的地方,跪下前趋,嘴巴刚好够着盘底饭菜,开始咂吃。由于胳臂瘫痪,只能靠腰椎脖颈之力协调才能完成咂食的动作。看上去还不如一条狗在舔食。顾士刚目瞠口呆,问夏明怎么回事?

“他胳臂神经坏死。捆绑吊打坏的。”

顾士刚立即明白。他本人受过的应力铐、綑还好,刁军代看着手表,二十分钟放开。要是时间长下去,这两条胳臂也不是他的了。显然寇学书的行刑者没有经验,不知道二十分钟这个时间上限。

“他什么案由?”

夏明的回答让顾士刚大吃一惊:“他扇了毛主席两记耳光!”

看着士刚震惊的样子,夏明笑了,说:“原是河南许昌县的农民,雇农,无地。在打土豪分田地的鼓动下,内战中推小车支援解放军。果然土改中分得三亩半耕地,颁发土地证。寇学书以为这三亩半将是他传给后代的祖业,极其珍视。土地证是他的生命,时时贴胸揣着。哪想才三年,政府号召合作化,后又公社化。同时却讲民主,农民入社本着自愿的原则。你知道,某种结构下,所谓民主呀自愿呀只是政府的客气话罢了。人一般都识时务,所以都自愿入社了。只有这个寇学书坚持自愿不加入。合作社不加入,公社化那么大的气势也不加入。漫山遍野都是公社的地,普天之下莫非公土,全国山河一片红,只有范学书的三亩半地白晃晃的立在那里,扎眼不扎眼?”

“钉子户!”士刚笑道。

“是的,钉子户。上面对这支钉子十分恼火。党委书记说,好的,寇学书!你能耐,我服你!但是所有的道路都是公社的,不许你借公社的路走到你田里。除非你能长两只翅膀飞到你那三亩半!”派民兵拿竹棒守在他家周围,上路就打。

“长翅膀恐怕也不行,天空也是公社的。”顾士刚笑说,“这一下该屈服了吧?”

“不!所以他那个倔强劲真是举世无双。居然趁夜逃了出去,到许昌县城边上搭了个窝棚住下,拾粪晒干卖。一车斗粪干可卖二元钱。省吃俭用,年底居然有钱买半片猪肉挂在推车边上,摆阔回乡,绕村走了一圈。”

“不是衣锦还乡也是油水还乡啊!”顾士刚笑说,“那时节算起来应是大饥荒的前夜,公共食堂没米下锅的时候。这半片猪肉够扎眼的!”

“扎眼!半片猪肉挂在那里简直就像一面反革命旗帜,恨得党委书记咬牙切齿,说好啊寇学书,你能耐,我服你!但井是公社的,不许你打井水。猪肉你生吃吧!”派民兵拿棍棒围井守着。

“做得够绝的!”

“够绝!寇学书想到二里路外去打沟水,但路是公社的,也不行。居然架起火来吃烤猪。烤得满村飘香。后半夜,背起剩下的猪肉逃回县城窝棚。直混到文化大革命开始,民兵把他揪回村里开批斗会。会场中央竖一块门板,门板上贴毛主席像。寇学书在毛主席像前接受批斗。忽然,他猛地转身对着毛主席像的脸扇一巴掌!啪的一声很响,骂道:我叫你说话不算话!啪又一巴掌,骂:我叫你说话不算话!”

“哈哈哈!”士刚大笑。

吃过,将碗推出铁栅门,劳役犯提水到门口洗碗。然后是劳役犯给每个监房门口提来一桶水和一只空桶,犯人们开始“做劳役”。为什么把洗脚洗脸叫“做劳役”,实无可考。有时会听成做老爷。

做过“劳役”的水倒在污水桶里由劳役犯提走。劳役犯拖擦过走道水渍,事务犯喊道:“出来活动!”于是犯人们走出监房到楼面“活动”。队长都回家享受天伦之乐去了,只留下个别值班的。这时监狱就进入放松状态。白天,队长上班时处处要讲“规范化”,窗口晾着的还没干的衣服要收进来捂着。总之要确保假若“上面”有人来检查或有市民参观时,看着顺眼。如果窗口晾着衣服,就不像话了不是?这时,事务犯宣布“出来活动”,犯人们就拿出湿乎乎有点发热快要长霉的衣裳,各各想办法晾起来。然后看书报,下棋,闲谈,或穿着拖鞋在小组范围内的走道里走几步。

欲知后事演绎,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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